
18/07/2025
【梅窩是怎樣的農業社區?】
我們嘗試通過訪談,結合在梅窩的研究與生活經驗,提出作為生活社區的梅窩之兩個重要特點:有限開放、自食其力。梅窩的開放包容,與這裡優美的自然環境密不可分。生活在山海之間,讓人更容易獲得一種身心的自在。
受訪者之一的盧太說本來在元朗務農的丈夫,七十年代來梅窩旅行,深感舒適,隨即就用積蓄在菜園村買地住下來。同樣的故事也在Jenny Quinton身上發生──她八十年代末意外滯留香港,考察了南丫島和長洲以後,對大嶼山壯闊的山脈一見傾心,便住了下來,直到今天。
這種開放指向身份的多元和社會交往方式的多樣。梅窩既有世代以此處為家園的原居民,也有各個時期遷入的移民,如今的居民更是來自五湖四海。誰是真正的「梅窩人」?回答這問題之難,說明了梅窩具有的包容感。這種感覺,也不難在梅窩的農業中找到。例如,在華嫂和林昌庭的故事中,我們都能看到原居民如何向戰後走難至此的新移民學習蔬菜種植技術;我們也讀到,江鳳儀在大地塘經營的有機農場吸引了各種區內的志願者,令該處成為社區生活的節點。
梅窩的多樣性,固然與梅窩成為大嶼山交通樞紐後,遷入人口大增密不可分;然而,我們也能從上述口述故事中看出,「開放」並不只是「發展」帶來的。關於這點,鹿地塘原居民、歷史研究者甘水容的說法提供了一種視野。他提到,自己的祖輩在梅窩生活,雖然也有自己的圍村,但並不像新界其他村落那樣排外;偶有人來,他們也直接把地給人家,在強盜、海盜橫行的年代,有更多人落戶也讓村民感到更安全。根據甘水容的說法,歷史中的梅窩,一反常見的「開放」前提:正是由於作為海島鄉村的邊緣性和生活的不便利,梅窩才得以容納新的人、事物、觀念。
當然,我們不應該浪漫化這種想像。正如李國強所說,戰後落腳梅窩,並非毫無障礙。土地早已確權,外人來此居住,要獲得正在變成商品的土地也非易事。只能說,因為發展帶來的利益矛盾在梅窩相對較小,因此甘水容口中的梅窩的包容氣質才得以顯現,緩衝外人融入此處生活的阻礙。
在所有故事中,我們都聽到了為克服生活艱辛所作的種種努力。它們生動地說明,在梅窩生活,總是需要自食其力。如今的人要在梅窩或其他離島鄉村居住,仍然有許多需要自行想辦法的事情,在農耕依然盛行的歲月更是如此。在種禾是生計的年代,全村人共同參與勞動是日常經驗。如大地塘的林昌庭所說,「有份吃就有份要做」──這是一種基本的倫理。
對於蔬菜種植的個體戶來說,靈活利用各種渠道銷售產品,更是這種精神的體現。這些有關自食其力的生活片段也揭示出,即便開放了碼頭和航線、修築了道路,梅窩依然是一個相對寧靜,甚至有些閉塞的海島鄉村。只是,「閉塞」的意涵並不是絕對的。很多時候,讓人感到安全、溫暖的,恰恰是一個地方的有限性──這也是一種「閉塞」。
許多落腳梅窩的人,無論是豪強袁華照還是普通農夫,最初不過是想偏安一隅,遠離外界侵擾,「閉塞」是他們需要乃至嚮往的。這點也適用於為了遠離都市的紛擾、獲得某種自在的當代人,他們主動選擇來到梅窩生活、渡假,多少也有些避世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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