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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09/2025

【月光之城】 #凍感丸子《 #非戀人關係》
★全套三冊,9/24臉紅紅上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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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船了!他只想走腎,卻被一枚戒指困住了心!
非戀人,卻比愛人更致命!
縈繞包裹的檀木香如同他這個人,
從不張揚卻無聲無息,將他拉入愛情陷阱──

高嶺之花畫家攻╳釣系美人總裁受
大人世界的情與慾,讓你血脈賁張
 
人人都知道,盛星娛樂的總裁齊宣是怎樣的人──
一、看似多情卻薄情,只玩包養不談情;
二、對象務求年輕英俊體力好,二十五歲以上就不要;
可誰也沒料到,有個人讓齊宣推翻了所有規矩,翻、船、了!

因為酒醉走錯包廂,齊宣跟問塵在高級會所見了第一面,
美男清冷如謫仙,齊宣看了就勾人家長髮來撩撥,
轉頭沒打探出美男的來歷,也就拋在腦後,
可萬萬沒想到,他去美術學院看展覽,
見到問塵現場作畫,又再次讓他蠢蠢欲動……

齊宣一心想要勾引調教問塵,連人體彩繪模特兒都當了,
最終如他所願,問塵跟他回家共度火熱夜晚……然後他跑了!
謫仙是假的,問塵在床上活脫脫是惡狼,打從相遇就是別有居心,
更可怕的是,他分明想維持炮友的關係,
卻習慣向對方傾訴悲傷,靠對方的香氣與體溫來安眠,
甚至在見到問塵風塵僕僕趕來與他過除夕時,
悸動得接下了那枚寫作新年禮物,讀作求婚戒指的鑽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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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09/2025

【未有盡時】文◎唐意
隨著鍵盤敲下「未有盡時」四個字,《一嫁沖天》這個故事和所有喜歡它的人說了告別。那一天,我的心情充滿了悵然,我終於又完成了一個故事,但某些時刻我明白這不僅僅是一個故事,而是每個書中人物情感的凝結與訴說。
創作這本書從開始到結束歷經了三個月的時間,這三個月裡我又哭又笑了很多次,似乎有一條紐帶將我和書中的世界相連,每一個打字的瞬間就會有一段情感傳來,高興的、傷心的、憤怒的等等,我真實地感受著,然後又將書中人的情感傳遞給每個讀者朋友們。
正是由於這段情感共鳴的特殊經歷,這本書對我而言意義非凡。
我一開始創作這本書的初衷是源於「愛人如養花」這五個字,這句話有兩層意思,女主為她愛著的男主養出了代表生的希望的花朵,而同時女主也因為男主的愛從枯黃到迎風綻放,兩種愛互相交織,如螺旋一般緊密地貼合在一起,從而構成了一個完整的故事脈絡。
我很高興,故事結束的時候這個初衷圓滿地呈現了出來,沒有出現偏差。
當然,在創作過程中我也遇到了一些困難,比如最後女主的選擇,在我以往的故事中,我會下意識地將主角塑造成完美無瑕的形象,而在這本書中,我猶豫了很久到底要不要讓女主恨男主,畢竟很可能會讓人覺得女主自私,在一個以愛情為主題的故事中,它是應該被規避掉的。
但是這一次,我選擇了讓女主生恨,因為我突然意識到人性是複雜的,不完美才是真正的完美。有血有肉的人可以去愛也可以去恨,女主首先是她自己,然後才能去愛男主,否則她自己都是不真實的,又怎麼能讓人相信她對男主的愛也是真實的呢?
為此,我很感謝每個閱讀過《一嫁沖天》的讀者朋友們,因為你們的喜愛與包容,我得以克服種種困難,將這個故事講述出來。
在這三個月的時間裡面,其實我也曾想過放棄,可能是因為書中的阿凶讓我想起了童年的一些記憶吧,每每寫到阿凶我總是忍不住情緒崩潰。
在我的堅持下,書中的阿凶有了一個幸福的未來。我很不願意寫到牠包括書中每個重要人物的死亡,可現實陪伴我一整個童年的狗狗卻未有一個好的結果。幸好讀者朋友們充滿愛意和鼓勵的留言給了我支持與勇氣,讓我戰勝自己為故事畫上了一個圓滿的句號。
再次感謝大家,感謝每一個喜歡這個故事的朋友。
最後,我希望這個故事能永遠陪伴著喜歡它的人,給每個閱讀它的人帶來一些啟示與思考,比如如何去愛,比如如何取捨,這是作品存在的意義,也是作者最大的幸福。
或許它存在著一些缺陷,但沒關係,我感受到的幸福已經足夠。這個故事完成到現在,我的生活是積極向上的,它給了我很多勇氣,幫助我撫平了童年時的傷疤。
它也註定是我寫作過程中濃墨重彩的一筆,在創作這本書的過程中我做了許多第一次的嘗試,有的成功了,有的失敗了,但毫無例外都給我帶來了巨大的收穫,讓我明白了寫作就是作者情感的表達。
今時今日再次回首,就在我坐下來寫這篇後記的時候,我仍然回到了一種飽滿而複雜的情緒中,為書中的人物高興和哭泣,為自己走完了一段旅程而驚喜與感動。
「未有盡時」這四個字寫給這本書,寫給我自己,也寫給每位讀者朋友們。
請相信,眼下的一切沒有結束,我們都在走向更美好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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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09/2025

新月購物市集 #經典二版華麗回歸
她是地府判官,他是歷劫神君──
本該冷靜執行任務,卻一路從陰間撩到人間!
《 #判官姑娘》全2冊
作者: #言午午  
 
從神仙下凡,到地府戀愛修羅場,
這場任務明明是幫他斷腿,怎麼撩到最後,連心都丟了?
 
她曾是護主護主而亡,結果換來一句「多事」。
當了地府判官才知道,他徐清明是神仙歷劫,她反而擋了人家的修行進度?
所以重來一次,她只好接下任務──搞斷他的腿,讓他上道!

但偏偏她一靠近就出事,不是他死就是她死!
她一會兒是小奶貓、一會兒成小胖娃,還要一路從人間跟到陰間,
不小心還被當寵物養、當小媳婦娶,
最慘的是:她單戀的對象太會吃醋了啦!
今天誤收禮物,明天神君震怒:「是哪隻手收的?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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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間戀愛修羅場 #判官也想談戀愛 #吃醋神君太撩人
#這腿不是白搞的 #從貓到媳婦的逆轉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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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09/2025

新月購物市集──編輯推薦
《不會通靈的寵物溝通師:關於愛的練習》
作者: #劉凱西  
 
這一次,我為了療癒自己而出發……

關於寵物,我想說的是——
當我們此生在愛裡相遇,才知道所有的「溝通」,寵物只是媒介。
真正缺乏溝通的,其實是人類。

你總說,毛小孩是家人,
卻忘了,人類總是在無意中「傷害家人」……
為了養活救命恩狗,芳菱重拾寵物溝通師的舊業,
她用一年的時間重建起屬於自己的事業與人生,
成為頂尖出名的寵物溝通師,
卻在短短不到一年的時間裡通通失去──

漸行漸遠的閨密愛玲、藏著心事不對她說的男友默默,
她以為已經放下的糾結感情,以及那場滅門血案的後續……
芳菱以為,自己還有時間可以慢慢導正,
然而某一天,連她最自豪的「寵物溝通」能力都悄然失蹤,
摯友、愛侶,甚至毛孩子家人的聲音,她全都聽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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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09/2025

新月購物市集●華麗逆襲,精選再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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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東籬《 #食運亨通》全3冊
即便是鄉野小村姑,海棠也有顆上(錢)進的心,
興家、事業、嫁老公三不耽誤,極有效率一把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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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期《 #福運綿綿》全2冊
她是人人稱羨的侯府嫡女,
卻只有他,看見她的孤單與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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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09/2025

【精彩試閱.3】 #凍感丸子《 #非戀人關係》
★全套三冊,9/24臉紅紅上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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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宣近來鮮少進公司,今天剛邁入辦公室就被一束熱烈馥郁的紅玫瑰刺了眼球,柳瑜從玫瑰花後探出腦袋,面上笑容如驕陽,讓辦公室的溫度都升高了不少。
「寶貝,快一個月沒見,我好想你啊。」柳瑜一邊把玫瑰塞進齊宣手裡,一邊關上辦公室的門,「聽說前幾天你去渝城美術學院,見程曄之?」
齊宣摘下一朵玫瑰別在柳瑜胸前的口袋裡,輕輕捏住他的下頷,抬眸看去似笑非笑道:「你這是在打聽我的私生活?」
柳瑜低頭去咬他的手指卻被輕巧躲開,頓時失落道:「人家這不是關心你嘛。」
齊宣鬆開他,坐到辦公椅上,懶洋洋地看了他一眼,「找我有什麼事。」
「我在《Young of Show》做導師時可是挨了不少罵,齊總竟一點也不關心我。」柳瑜靠在桌邊,臉上露出幾分與他形象不符的委屈之色,「那群愣頭青也就比我年輕一點,論樣貌論唱功,哪樣值得入你眼?有幾個甚至笨得連導演都看不下去,我豁出去不管面子給他們晉級票,挨的罵可以繞地球三圈!」
齊宣淡淡說:「簽他們是公司決定的,和我無關。」
綠藝是國內首屈一指的影音平臺,半年前推出了一檔成長勵志綜藝《Young of Show》,經過多日的歷練和考核,最終從百餘名練習生裡選出了七位優秀選手,組成偶像團體出道。
如今的選秀綜藝多是由資方暗箱操作,舞臺上所發生的事十之八九都是按照劇本來完成的——包括晉級和淘汰——而這七名選手早在一個月之前就和盛星簽了合約,成團之後便順理成章地進入盛星了。
「是嗎?」
桌上堆了一疊文件,齊宣隨意挑出一本翻閱著,漫不經心地說:「你不是在錄製節目時給過他們難堪嗎,怎麼,還不夠讓你消氣?」
柳瑜微怔,繼而笑道:「我只是以導師的身分給他們一些合理的建議罷了,談不上針對,更何況大家以後都是同事,低頭不見抬頭見的,我何必招人恨呢。」
見他不語,柳瑜索性挑明來意,「阿宣,我最近沒通告,咱們去挪威玩一段時間吧。」
齊宣耐著性子把手裡的簡介看完,旋即抬頭,神色淡然地看向這位歌壇巨星,「沒通告我可以幫你安排,演唱會、綜藝、電影主題曲……只要你喜歡,全部拿下都不成問題,畢竟以你現在的名氣,只有你挑別人的分,由不得別人挑你。」
不等柳瑜開口,他又補充道:「演藝圈最不缺的就是好皮囊,你成名不易,得倍加珍惜才是。雖然青春只有一次,但是實力卻可以長期儲存,希望你不要浪費了自己的天賦。」
柳瑜臉上的笑意漸漸淡去,許久後才訥訥應聲,「我知道了。」
兩人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說話,偌大的辦公室裡落針可聞,柳瑜凝神注視著翻閱資料的青年,像是要把這張讓人念念不忘的臉看穿。
沉默良久,他問道:「程曄之是不是也沒機會了?」
齊宣輕掀眼皮,默然不語。
柳瑜燦爛一笑,「這樣我就安心了。」
經他這麼一鬧,齊宣也沒心思看男團成員的資料了,等柳瑜走後便讓祕書送來一杯黑咖啡,隨即登錄自己的帳號,進入公司系統查看了近半個月以來自家公司有演員演出的新劇收視率。
這時,手機忽然傳來了訊息提示音,他順手點開,一個玲娜貝兒的貼圖直入眼底。
齊衍:二哥,有空嗎,晚上喝一杯?
齊宣皺眉,直接撥通了堂弟的電話,「這次又惹了什麼事?」
齊衍被這開門見山的問候噎住了,幾秒後才想起回話,「二哥,我真的只想和你喝酒。」
「不去,很忙,掛了。」
「哎等等!」齊衍鬥不過他,只能從實招來,「也沒啥大事,就是想從你公司借個帥哥,紅不紅的不重要——當然了,能請來程曄之和柳瑜那種的最好。」
齊宣靠在椅背上,問道:「做什麼?」
「海洋公益保護協會的負責人來我們學校,想和許教授合作拍一組公益宣傳照,許教授嫌麻煩,就把這事推給問老師了。」
「問老師?」
聽出他有興趣了,齊衍劈里啪啦解釋了一通。
原來問塵接下工作後參考協會給出的「拯救」主題,想透過人體彩繪的形式展現人類對海洋環境的救贖。
雖然這個想法與協會最初擬定的方案有出入,但協會那邊還是答應了。
不過為了某些不必要的爭議,問塵決定用男性做模特兒,畢竟要在赤裸的身體上大面積作畫,而世俗的眼睛只能看見男女色情,無法窺見藝術的深意。
「這次拍攝在水下進行,所以模特兒的水下功夫要過硬。」齊衍越說越興奮,「如果能找來一個令問老師滿意的模特兒,說不定期末考試能少背一些知識點。」
齊宣哂笑道:「暗中賄賂老師,若是讓你媽知道,又得說是我帶壞了你。」
齊衍在電話那端嘟嘟囔囔,齊宣沒怎麼專心在聽,腦海裡迅速浮現出一張清冷出塵的臉——算一算,已經有好幾天沒見過那位藝術家了。
他打斷堂弟的抱怨問道:「問老師的傷好了沒?」
「好了吧,今天才回到學校為我們……哎不對啊!你怎麼知道問老師受傷了?」齊衍驚愕不已,「是你撞了他?」
回想起問塵肩上的那道瘀痕,齊宣輕笑一聲。
「算是吧。」不等對方咋呼,他又道:「模特兒的事就交給我吧,我會幫忙搞定的,就當是對你們老師負責。」

週五,天空飄著濛濛細雨。
齊宣來到渝城美術學院,路過劇組時見程曄之正在休息區看劇本,便去看了他一眼。
這部電影的拍攝已經接近尾聲,不出幾日就能殺青了。
對於齊宣的到來,程曄之並沒有表露出太大的驚訝,只輕輕闔上劇本,待他在對面坐下後才開口。
「你怎麼來了?」他聲音細潤,帶著幾絲暖意。
「不希望我來?」
程曄之失笑,沒有在這個話題上糾結,起身為他倒了杯咖啡,「今天有點冷,喝杯熱飲吧。咖啡是我早上抽空磨的,口感應該不會太差。」
齊宣接過咖啡,熱意透過杯壁傳入掌心,確實驅散不少寒意。
見他只捧著杯子卻不喝,程曄之也沒在意,重新拿起劇本翻看起來。
自從齊宣和他結束關係後,兩人已經快四個月沒見面了。
程曄之端方持重,對待事業十分認真,所以在分開後從未糾纏過齊宣,一直專注於電影拍攝,最關鍵的是他看得清彼此之間的界線——所以,如今他們除了是朋友之外還是上下級關係。
齊宣坐姿慵懶,目光在這位年輕的影帝身上停留幾秒後問:「聽說你前不久拍戲著涼了,現在還好嗎?」
雖然這份關心來得很遲,但程曄之還是笑著接受了,「還好。」
齊宣淡淡點頭,等到咖啡不再燙嘴後才送至嘴邊喝下幾口。
一場秋雨一場涼,原本用來遮風避雨的帳棚此刻便顯得過於簡陋了些,濕寒之氣撲面而來,齊宣雙手捧著紙杯,黑咖啡的溫度正在緩緩流逝,能傳進掌心的暖意也不如初時那般足夠,他正打算再去倒一杯,忽然察覺口袋裡的手機震動了兩下,拿出一看是齊衍來電。
「二哥,你快轉身看看我!」
他循著電話裡的興奮聲回頭,在對面那道坡度平緩的石梯旁瞧見了齊衍的身影,那小孩正揮著雨傘同他打招呼。
齊宣沒有吭聲,掛斷電話後迅速起身,對還在看劇本的青年說:「我有點事得先走了。」
程曄之抬頭,面上浮出一抹淺笑,「去吧。」
齊宣沒有停留,戴上口罩,抄了條小路迅速離開——他來去都很低調,即使有狗仔和代拍圍在劇組外面,也斷不會有人發現他的行跡。
等爬上石梯時,齊衍的雙腳早已蹲麻,抱怨聲接連入耳。
「去上課?」齊宣打斷堂弟的埋怨,視線落在他懷裡那本《外國美術簡史》上,眉峰微動。
齊衍無奈歎息,「美術史,不得不去。」
「問老師會吃人?」
「那倒不至於。他就是上課愛提問,而且記憶力特別好!若發現有人蹺課,他就專挑蹺課的同學點名,結果可想而知。」
齊宣忍不住笑道:「這麼可怕?」
「嗯吶。」齊衍把傘收起,索性擠進去和他撐一把,「我剛進來的時候在停車場看見了你的車,於是繞過來驗證一下,沒想到你真在這兒!怎麼——餘情未了,特意來看程曄之的?」
「路過而已,順便看看他。」
「那你是來看我的?」問完見他只笑不語,齊衍也懶得去猜,突然想到昨天跟他說的話,連忙問道:「對了二哥,模特兒的事有眉目了嗎?找了誰?」
「嗯。」
「『嗯』是什麼意思?」
齊宣沒有正面回答,只揉了揉他的腦袋,「走吧,我也去聽聽問老師的課。」
齊衍嚴重懷疑他是來看美男的。
距離上課僅剩三分鐘的時間,兄弟倆從教室後門進來,瞥了一眼黑壓壓的人群,最後只能在倒數第二排找了兩個空位坐下。
問塵今天穿的是黑色羊絨大衣,內搭一件同色高領毛衣,此刻正單手撐在講臺上撥弄筆記型電腦,那種清冷禁慾的氣息撲面而來。
齊宣只看了一眼嗓子便又開始發癢,讓他本能地做了個吞嚥的動作。
大概是他的目光太過直接也太過專注,站在講臺前的男子彷彿有所感應,輕掀眼皮,朝人群中投來視線,很快便注意到了倒數第二排穿著駝色風衣外套的他。
兩人視線對上時,嘈雜的人聲似在這一刻被按下了暫停鍵,彼此耳畔只能聽見胸腔內平穩有力的心跳聲。
須臾,問塵錯開視線,抬手看了一眼手錶,直到鈴聲響起他才點開簡報投影片。
齊宣一直以為這樣的高嶺之花講課會很無聊,沒想到課堂氣氛還挺熱絡的。
問塵的課出席率極高,授課的方式滿生動,偶爾還會說兩個笑話緩解枯燥,很快又能帶動學生們的情緒回到課本。
更何況他長得那麼好看,就算不熱衷於讀書,也能靜靜坐在教室裡聽他講完整節課。
齊宣單手支頤,如同欣賞藝術品般凝視著講臺上的長髮美人,神思翻飛間,腦海裡不受控地浮現出那日問塵脫掉上衣後的畫面——
精壯的倒三角身材,肌理線條堪稱完美,那塊肩胛上的傷痕,猶如朱砂打翻在雪地裡,留下一片豔麗的色彩,按住時還能清晰感知到掌心下的身體在顫慄。
不得不慶幸自己沒有在學生時代遇上這麼一位令人遐想的老師,否則他可能沒法順利畢業了。
齊衍見二哥直勾勾地盯著講臺上的人,忍不住湊過去小聲八卦,「二哥,你和問老師到底什麼關係啊?難不成在談戀愛,還是在搞地下情?」
齊宣瞥了他一眼,用口形無聲回答,「不熟。」
「可拉倒吧。」齊衍翻他白眼,「您不是日理萬機,連堂弟邀喝酒都不要,卻有閒情逸致跑來聽課,這在您眼裡叫『不熟』?」
他壓低腦袋,極力控訴堂哥惡劣,「我看你就是色迷心竅,饞問老師的身子!虧你還是遊走在風月世界的人,連這點定力都沒有,真丟人!我瞧著你前面那幾個男朋友長得也不賴啊,好歹是演藝圈半壁江山呢。」
齊宣被他數落也不惱,面上反而綻出了促狹的笑。
齊衍被這熟悉的笑容嚇得頭皮發麻,還沒來得及歎一聲「不妙」,便見對方抬腿不輕不重地踢在他的椅子上。
「匡噹」一聲,非常突兀的動靜在教室內傳開,前面的同學紛紛回頭,把目光落在齊衍身上。
問塵也循聲抬眸,指腹摩挲著鐳射筆,語調平淡如水地點名,「齊衍。」
齊衍後背一涼,條件反射般起身,喉結不自然地滑動著,「到!」
講臺上的老師開口發問,「你說說看,法國印象派的代表作有哪些。」
齊衍飛速回憶,幾秒後回答道:「有馬奈的《奧林匹亞》,莫內的《印象.日出》、《盧昂教堂》,雷諾瓦的《黛安娜》以及德加的《芭蕾舞者》。」
問塵又提問,「巴洛克風格的主要特點是什麼?」
齊衍張嘴,呆滯。糟糕,這個學過,但是忘了。
迎著老師平靜無波的目光,齊衍恨不得找條地縫鑽進去,真是怕什麼來什麼……
片刻後,他垂下腦袋,囁嚅著為自己判刑,「以巴洛克藝術為題,下週五之前……交一篇論文。」
問塵側目看向一旁掩嘴憋笑的齊宣,旋即收回視線,就著方才的內容繼續講下去。
齊衍坐下之後不敢再放肆,但是心有不甘,便拿起筆在課本上寫了幾個字,然後憤怒地推到齊宣面前。
你們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狗男男!
齊宣勾唇,依舊用口形給出回應,「謝謝。」
齊衍肚裡大罵,艸!

課堂結束,同學們繃緊的神經總算得到鬆懈,雖然很疑惑今天問老師為啥只點了齊衍一人回答問題,但只要災難不落在自己頭上便是萬幸。
倒楣蛋齊衍知道他二哥此行另有所圖,下課後很自覺地和同學離開了。
問塵關掉投影設備和筆記本,優雅從容地將它裝進電腦包裡,待一切都收拾妥善,這才抬頭看向坐在後排的人。
同學們已經盡數離去,此時教室裡只剩下他們倆,倒顯得格外寂靜。
齊宣緩緩起身,在對方走近時笑著開口,「問老師平日裡看著清清冷冷的,沒想到講起課來這麼生動。」
問塵今日戴的是一副無框眼鏡,比那副金絲邊眼鏡更添幾分儒雅。
他神色平靜地看著齊宣半晌,問道:「你聽進去了?」
老師這個職業,對學生而言不僅僅是授業解惑者,更像是能探測內心的一臺智慧型儀器,只需那雙火眼金睛掃過,便能把講臺下的千萬般思緒揣摩透澈。
即使被他毫不留情地戳破了謊言,齊宣也不見有半點尷尬,眼尾的笑意反而越盛幾分,「若是沒聽進去,問老師是不是要單獨幫我開開小灶補補課?」
本該是很尋常的一句話,從他口裡說出來卻多少帶了些浮浪之意。
問塵眉梢微動,腦海中湧出了一些不該出現在學校裡的畫面,然而夾雜著綿密雨氣的冷風拂過,很快便將這份綺念吹散。
齊宣並未注意到鏡片後那雙瑞鳳眼的微妙變化,握著雨傘轉身往樓梯口走去,嘴裡還不忘和問塵搭話。
「對了問老師,我聽齊衍說海洋保護基金會找你拍公益宣傳照,你打算作人體彩繪?」
問塵不緊不慢地跟在他身後,淡淡地應了一聲。
「那你找到心儀的模特兒了嗎?」
「還沒有。」
齊宣笑了笑,沒再繼續問下去。
兩人走出教學大樓時雨勢已經很大了,他們各自撐著傘,並肩行走在瀝瀝秋雨中。
寒風從四面撲來,空氣中似乎又出現了那股熟悉的檀木香。
雨水滴落在傘面上,分明是沉悶的擊打聲,可是落入齊宣耳朵裡時卻多出一股子清脆的感覺,彷彿詩中所說大珠小珠落玉盤,一聲接一聲敲擊著心頭的軟肉。
「齊總現在有空嗎?」
齊宣正在走神,冷不防聽見問塵的聲音,頓時放緩腳步,微挑眉梢,調侃道:「問老師真要為我補課?」
問塵笑了笑,「上次我出車禍去醫院做檢查的錢是你墊的,那天你走得急,我忘了還。今天既然遇見了,正好把欠下的人情歸還給你。」
齊宣微怔,沒想到他居然把這事掛在心上,「一點小錢而已,你要是真想還這個情,不如請我吃頓飯。」
兩人達成協議後就往停車場走去,齊宣嫌開車麻煩,便搭問塵的順風車一同前往餐廳。
剛來渝城時,問塵隨便挑了輛奧迪當代步車,誰知不到三個月就被撞了,如今還在原廠維修,他只能又買下一輛賓士代步。
車內暖氣漸漸升溫,很快便驅散了周身的寒意。
問塵點開導航,正打算輸入餐廳名,卻聽齊宣笑道:「導航在渝城不太好用,你儘管開就是,我幫你指路。」
問塵依照他的提示駛進左側車道,在濛濛煙雨中迅速融入車流裡。
齊宣開車時喜歡播放音樂。他是半個蘇州人,車載音樂裡多以蘇州評彈和方言歌曲為主,偶爾心情不佳時也會聽聽崑曲,也算是一種慰藉。
此刻車內靜謐非常,多少讓他有點不習慣。
悵然間,他想起了此行的目的,思忖幾秒後開口說:「問老師,我有AOW潛水證照,能在水底拍照。」
問塵側目看了他一眼,「嗯?」
「我可以做你的模特兒……」齊宣勾起唇角,鳳目彎成了兩道月牙,見那隻握住方向盤的手一頓,他壓低嗓音補充道:「給你當人體畫布。」
許是齊宣的情史太多,所以無論什麼話從他嘴裡說出來都有股調情的味道,讓人聞之生慾,問塵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齊總這是在拿我尋開心?」
「我可捨不得拿問老師尋開心。」齊宣懶洋洋地倚在車窗上,眼尾噙著笑,「如果問老師不嫌棄,我倒是很樂意為藝術獻身。」
車流速度減緩,最終在紅綠燈路口停下。
問塵思忖幾秒後掏出手機,點開通訊軟體的QR code,說道:「既然你已經決定了,那就加個好友吧,我會把注意事項全部傳給你,如果你看後沒有意見,我就跟基金會那邊確認一下。」在聽見通訊軟體提示音後,他點開下方的小紅點,通過了那條好友請求,「齊總應該知道,一般拍攝公益宣傳片都是沒有酬金的,這次也不例外,但是依然要簽署合約,免得中途出差錯。」
齊宣盯著他的通訊軟體頭像看了兩眼,旋即鎖上螢幕,笑道:「不收錢,即使我真要收錢,恐怕他們也給不起。等拍完宣傳照我會以個人的名義向基金會捐點資金,就當我為社會做貢獻。」

四天之後,拍攝準備展開。
這次公益拍攝主題是《拯救》,按照最終定下的方案,模特兒除了充當畫布之外,還需要扮演海洋生物,而其中最適合人類扮演的海洋生物非人魚莫屬。
這種只存在於童話故事裡的生物成了藝術界極受歡迎的題材,無論是美術創作抑或是影視製作,都能頻頻瞧見他們的身影。
由於此次拍攝需要在水裡進行,所以齊宣二話不說便包下了一家溫泉會館。
這位爺過慣了豪奢放逸的生活,即便只是簡單地拍幾張照片,相對而言他更願意泡在熱呼呼的溫泉裡,而不是又髒又亂的公共游泳池。
今日除了協會負責人、畫家、模特兒和攝影師之外,許鄴洲也來到了溫泉會館。
得知問塵選的模特兒是齊宣後,許鄴洲當晚就夢見問塵被齊宣挖走了心臟,然後將他拋屍荒野,最後被野狗分食乾淨,連骨頭渣都不剩。
拍攝還沒進行,齊宣這會兒正在泡湯,問塵和許鄴洲坐在休息室喝茶,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
許鄴洲敲了敲桌面問道:「你們倆真是清白的?」
問塵撩起眼皮,語氣不善說:「這個問題你已經問過兩遍了,你到底是對他有興趣還是對我有興趣?」
許鄴洲被他反將一軍的話氣笑了,「行,你不聽勸就拉倒,我還懶得說呢。」說完往嘴裡灌進一杯熱呼呼的藤茶。
但安靜沒多久,許鄴洲又忍不住開口。
見問塵一副油鹽不進的模樣,他是徹底沒了脾氣,「他有四個前任你知道吧?不——那都不叫前任,那是他包養的明星,模樣一個比一個的優秀,可不比你差多少。」
問塵用杯蓋撇去浮葉,不鹹不淡地說道:「差毫釐也是差。」
許鄴洲擺出作嘔的表情,呸——真不要臉!
不過仔細想想,他確實有不要臉的資格。
兩人在這邊說著玩笑話,攝影師和協會負責人不約而同地來到了休息室。
許鄴洲來此之前就已經見過協會負責人藍汐,對方是個娃娃臉、小個子的女生,不是他的菜,倒是攝影師——高馬尾長風衣,烈焰紅唇御姊架式,幾乎完美地長在了他的心上。
這位名叫解媛的攝影師是某網站的百大影音創作者,同時也是國家野生動物保護協會的會員。她每年都會花不少時間遊歷南北,拍攝並記錄一些瀕臨滅絕的鳥獸,然後製作成影片發佈在各大影音社交平臺上,呼籲人們保護這些野生動物。
解媛拍攝時比較注重光感,透過光與影的打磨把色彩渲染到極致,確實是拍攝人體彩繪的不二人選。
解媛和熱情圍上來的許鄴洲打了聲招呼,隨即看向問塵,「問老師,能讓我看看你的人體彩繪草圖嗎?」
她需要提前瞭解一下繪畫內容,才能構思出相應的拍攝風格。
問塵放下茶杯說道:「沒有草圖。」
「沒圖?」解媛有些愣怔,「那……你想好怎麼畫了嗎?」
「沒有。」
其餘三人都沉默了。
問塵倒是表現得十分淡定,「創作是需要靈感的。」
許鄴洲嗤笑一聲,善解人意地替他做起了翻譯,「咱們問老師得看過模特兒的身體之後腦海裡才會有畫面。」
這話說得頗有歧意,但兩個女生是正經來工作的,並沒有往別的意思去想,只覺得很有道理,畢竟藝術創作講究的是天時地利人和。
不多時,問塵的手機螢幕亮開,他循著那則未讀消息點進去,發現是齊宣傳來的。
我洗好了。
很普通的四個字,可是傳這句話的人是齊宣,意思就變了味。
問塵眼神微暗,幾秒之後,他打字回覆道:嗯,我這就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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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塵踩著剎車,在紅燈亮起的瞬間停在斑馬線前面。
他依舊保持著單手握方向盤的姿勢,目光專注在前方,彷彿剛才那句充斥詰問與調侃的話不是從他口裡說出來的。
許教授正在和朋友講電話,談笑聲不斷,反而顯得前方兩人過於安靜。
齊宣漫不經心地看過去,晚霞透過車窗落在他的側臉,留下一片橘粉色光影,讓五官更顯立體。
直到問塵轉過臉,他才微揚唇角,坦然承認自己的想法,「好看。」
他絲毫沒有被抓包的尷尬,而問塵無論何時都是一副平靜淡然的神色,彷彿一潭幽靜的湖水,不顯波紋。
問塵徐徐垂下眼睫,目光落在手繩上,十分自然地取下並遞給齊宣,「閒著沒事自己編的,沒想到你會喜歡。」
齊宣微怔,落在問塵臉上的視線益發有若實質。
片刻後他接過手繩,指腹碾著嵌在繩上的黑曜石,眼尾掛著幾分意味不明的笑,「禮尚往來,我是不是也該回送點東西給問老師?」
綠燈亮,問塵啟動了車輛。
秋日氣候溫和,霞光潑灑人間,照徹了這座喧鬧富庶的城市,風穿過窗戶在狹小的空間裡遊走著,似乎將那股檀木香擴散了不少。
以為對方不會再開口了,齊宣打算養養神,誰知車輛繞過分隔島後,問塵悠然開口——
「你想送什麼?」
齊宣挑眉,聲音透著股慵懶,「那就看問老師想要什麼了。」
許教授掛斷電話時剛好聽見這句,便好奇道:「你們在聊什麼?」
問塵沒有接話,倒是齊宣能言善道,隨便幾句話就糊弄過去了。
半個小時後,車輛開進新江區悅融匯商圈,幾人來到餐廳吃了一頓口味偏清淡的燉菜。
許教授雖然上了年紀,但他個性爽朗活潑,喜歡接收新事物,和兩個晚輩交談時不見有半點代溝,無論是藝術書畫還是時下流行話題,他都能接話滔滔不絕。
有樹餐廳售賣的酒水都是老闆親自釀造,飲入喉時帶著幾分清甜,但後勁也足,齊宣混跡商場和歡場多年,喝幾杯黃酒對他來說不在話下,可是許教授很明顯喝不過他,腹肚五成飽時,人已七分醉。
問塵因腸胃不好之故極少沾酒,所以最後只能由他送許教授回家。
坐上車後,許教授很快就靠在座椅上睡過去了,齊宣也有些迷糊,扯著安全帶往卡扣塞了幾次也未能塞進,濃黑的眉不由擰緊。
問塵傾身湊近,從他手裡接過安全帶,輕而易舉地就插進了卡扣裡。
好聞的檀木香浸入鼻翼,中和了齊宣身上的酒氣,滑如緞面的長髮近在咫尺,垂瀉在腿上時,他甚至能察覺出一絲癢意。
入夜之後天氣轉涼,被夜風一吹,填在血液裡的酒精開始變質,漸漸腐蝕了大腦神經,讓人變得不甚清醒。
那一瞬,齊宣很想低頭按著這個美人接吻。
他對美色向來沒什麼抵抗力,若是彼此的肉體也能契合,毫無疑問當是人世間最快活的事。
不過這個綺念還沒來得及發酵,問塵就已坐直身子,很快便發動了車輛。
齊宣道了一聲謝,隨後倚在椅子上,便歪頭打量著窗外的夜景。
街道兩側的高樓鱗次櫛比,華燈璀璨、光影交疊,將這座城市的夜晚映照得無比喧鬧沸騰。
酒意逐漸在體內蔓延,齊宣此刻已經無心去研究身旁的人,只能緊緊闔上雙目,儘量讓自己表現得優雅得體,不在問塵面前失態。
或許是因為他太過安靜了,問塵反而忍不住用眼角餘光多看了他幾眼。
拐過前方的十字路口,離許教授居住的社區就不遠了,趁著等紅燈,問塵立刻傳了一則訊息給許教授的兒子,讓他到社區樓下接許教授。
這個路口的紅燈時間格外漫長,問塵放下手機後揉了揉眉心,意欲驅散這一日的疲憊,眼尾微動時,一道瑩亮水光驟然撞入眼底。
他不由側眸,發現原本閉目養神的齊宣不知何時睜開了眼,茶色的雙瞳泡在水霧裡,映出一片絢爛光影。
問塵怔了怔,循著他的視線看去,便見左前方商場外牆的電子螢幕裡正在播放一支酒水廣告,廣告裡那兩名演員身著戲服,在江南水鄉的園林裡推杯換盞。
四周車水馬龍,很難聽清廣告裡的聲音,但是根據螢幕顯示出的唱詞字幕,不難看出演員唱的正是崑曲《牡丹亭》。
問塵眸光流轉,似是回憶起了什麼,再看向齊宣時,古井無波的神色總算有了微妙的變化。
齊宣有一雙非常勾魂的丹鳳眼,無論何時投來目光,總能給人一種多情卻又薄情的錯覺,然而此刻,這雙眼睛裡卻噙滿了讓人看不懂的悲傷。
紅燈秒數進入倒數,螢幕上的廣告也漸入尾聲,問塵收回視線,踩下油門快速離去。
許鄴洲站在社區的花壇旁正在搭訕下樓來取快遞的兩名女生,直到黑色奧迪停在兩公尺之外時他才依依不捨地和女生揮手道別。
他幾步近前,打開後座車門,在問塵的配合下小心翼翼地把老爹撈了出來。
許教授還在酣睡,被兒子扶下車後徹徹底底癱在他肩上了。
許鄴洲無奈地歎息著,視線瞥及副駕駛座那張側顏,心裡猛地咯噔了一下,不由拉過問塵,小聲問:「他怎麼在這兒?」
問塵回頭看向車內,泰然自若道:「偶遇,順便吃了頓飯。」
許鄴洲回憶起那日在Edam推開包廂門時,問塵懷裡正抱著一個醉得不省人事的漂亮青年,舉止親暱,引人遐想。
記憶與現實重疊,讓他打了個寒顫,「你們……搞在一起了?」
問塵輕掀眼皮,神色冷漠,似乎不想回答這個問題。
許鄴洲笑了笑說:「別怪兄弟沒警告你,這混蛋不是什麼好人,你可別把自己搭進去了。」
他們這些公子哥兒大多都半斤八兩,玩起來不分男女、葷素不忌,許鄴洲自認不是啥好貨,而他和齊宣打小就認識,關係還算近,眼下這麼評價齊宣有知根知底的玩笑意味。
問塵不予置評,轉身回到車內。

自離開那個紅綠燈路口後,齊宣便格外安靜,眼皮微闔著,乍然看去竟像是半夢半醒的神態。
問塵根據他給出的地址把人送到了瑞鶴都一期,這個社區是一層一戶的豪宅社區,一期位置靠外臨江,入夜後喧囂漸減,能清楚地聽見貨輪的鳴笛聲。
黃酒後勁上來了,齊宣下車時踉蹌好幾步才勉力站穩。
問塵繞過車頭,輕輕扶了他一把,還客氣地關心了一句,「還好嗎?」
聲音依舊冷淡疏離,可落入齊宣耳朵裡竟像是被鵝羽撓過似的,又酥又麻。
突然好想抽煙……他做了個吞嚥的動作,潤濕發癢的嗓子,旋即懶洋洋地靠在車窗上,「問老師,有煙嗎?」
路燈幽靜,光暈灑在齊宣臉上時,把他的稜角都刻畫得更加銳利了。
問塵淡淡說:「我不抽煙。」
齊宣笑了笑,眼尾染上醉意後微微泛紅,卻也更加勾人,「煙能解很多癮,問老師莫不是清心寡慾,無慾無求?」
問塵沒有說話,目光沉沉,好似深不見底的海。
齊宣腦袋暈沉沉的,心底的情緒並沒有因為三兩句玩笑話而潰散,那支廣告給他的衝擊不小,除了難受,他已經找不到別的詞語來形容此刻的心情了。
眼下急需一支煙來緩解,可惜他沒有隨身攜帶香煙的習慣。
他撐著車門直起身,剛走出沒兩步,整個人就重心不穩往前摔去了。
誠如預料那般,問塵伸手接住了他,令人著迷的檀木香暖融融地環繞在四周,讓齊宣清醒幾秒後益發沉醉了。
「我送你上去吧。」
好聽的嗓音在頭頂散開,彷彿清泉澆灌在心頭,把那些愁緒漸漸沖散。
本就美色迷人,再經酒精一催發,齊宣就有點把持不住了,他索性藉著酒勁兒把整個身子靠在問塵身上,任由他摟著自己往梯廳走去。
不過短短幾分鐘的時間,齊宣的煙癮已經到達臨界點,嗓子裡彷彿有螞蟻在啃噬,逼出了一身的難受勁兒,只有煙草薰染才能驅走這份不適。
他以前也想過戒煙,但都沒有成功,一旦煙癮冒頭,他就會和當前養著的小明星上床,透過水乳交融的方式來解癮。
此刻被檀木香包裹著,齊宣反而清醒起來。
他確實想泡問塵,然而問塵的表現卻足以用「疏離」二字來形容,讓他摸不準這人究竟是真的清心寡慾還是欲擒故縱。
就好比現在,那雙令他癡迷的手正貼在自己腰側,分明沒有什麼過分的舉動,可是不經意的摩挲反而帶來了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曖昧。
盛星簽有諸多漂亮的藝人,齊宣身旁也從不缺美人,在歡場上他只管享受,從不和人談真心,可不知道為什麼,儘管對問塵的貪戀也是由於皮囊,他卻不想把這個藝術家和以往的情人畫上等號。
他們之間沒有金錢交易,想要把人弄到手就得多些耐心,哪怕現在問塵把他送到了家,他也只能按捺住衝動,沒有將人推倒在沙發上。
大理石茶几上有一包開封過的香煙,齊宣頂著眩暈感摸過煙盒,從裡面抽出一支細煙含在嘴裡,然後從容不迫地將它點燃。
煙草入喉,齊宣整個人都放鬆了不少,倚在沙發上開始享受起來,風衣敞著,露出裡面被T恤包裹著的精瘦身材,白色煙霧從唇縫溢出染上眉眼時,立刻勾出幾分上癮的神色。
嫣紅的唇,迷離的眼,那是勾動人心的媚態。
問塵站在一旁,居高臨下地注視著沉迷於煙草的男子,正打算開口卻察覺到腿腹被什麼柔軟的東西擠了一下,低頭瞧去才發現是兩隻毛髮油亮、身形碩大的緬因貓。
牠們矯健地跳上沙發,然後趴在齊宣身上開始撒嬌。
問塵扶了扶鏡框說道:「齊總喝了酒,早點休息吧,我先走了。」
齊宣對他道謝,隨即掐滅煙,目送他離去。
今晚月色很美,夜風徐徐,裹挾著淡淡的涼意。
問塵走出大樓,眸中映著冷月的光輝更顯深沉幽邃。
直到坐上車後他才伸手解開襯衫領扣,任由冷風灌進身體,吹滅蔓延多時的熱意。

美術學院藝術展結束後的第三天,社群網站上空降一個詞條,把影帝程曄之掛了幾天的熱門搜尋擠下去了——是「美人畫家」這個詞。
起初問塵和許教授臨摹《千里江山圖》的錄影被美術學院官方社群帳號發佈後並沒有引起多大的關注,直到昨天早上被一個百萬粉絲的網紅轉發之後,各路公關帳號彷彿抓住了流量密碼,瘋狂轉發這段影片。
在鋪天蓋地的宣傳下,熱度迅速攀升,甚至有網友揚言要把這位美人藝術家的底扒出來,但是搜羅一通後,他們只找出了問塵在國外舉辦畫展的一些照片和新聞,說有一幅名為《她與鯨》的油畫被Y國格勒弗親王以七十萬歐元的高價買去做藏品,在當時引起了很大的轟動。
路康把手機扔給齊宣,指著上面的熱門搜尋話題調侃道:「那天你在Edam遇到的就是這個天菜?」
齊宣看著螢幕裡的那張臉,淡聲道:「路大少爺的腦子什麼時候變得這麼靈光了。」
路康沒好氣地奪過手機,狐狸眼散發著嘲諷的光芒,「嘖——前兩天你說要去美術學院,我以為你浪子回頭,專程去探程影帝的班,沒想到是去會新情人的。」
程曄之一個月前接了部刑偵電影,和幾位老戲骨港星搭戲,其中有幾場戲的拍攝地點選在了美術學院,劇組最近這一週基本上都在學校裡面,所以路康才生出了這個想法。
說到這兒他感慨似的歎息著,「齊二爺薄情寡義的名聲還真不是蓋的,聽說程曄之不久前拍戲受涼,燒了好幾天呢。人家好歹是跟在你身邊時間最長的一個,分手之後居然對他不聞不問。」
齊宣側目看來,露出狡黠的笑,「既然路大少對他這麼上心,不如就收了他。」
「滾!」路康橫了他一眼,「老子有男朋友了。」
他倆之所以聚在這家酒吧,便是因為他男朋友的酒吧今天試營業,路康自然要拉一群狐朋狗友來促進消費。
他新交的男友大學剛畢業,為了不讓男友吃苦,路康直接幫人盤了一家店,讓小夥子享受一下當老闆的樂趣。
齊宣挑了杯鮮榨櫻桃汁喝進肚裡,在第三次看過手錶之後說:「今天算是給你捧場過了,等正式開業的時候我再來,這會兒還有事,就先走了。」
「不吃午飯?」路康起身送他,卻也不掩好奇,「這麼急,去哪?」
「去探班,免得你說我薄情寡義。」
他這話似真似假,路康也沒放在心上,只笑罵了兩句就放人離開了。

正值深秋,街道兩側的銀杏樹漸漸泛黃,映著正午的日光更顯色澤璀璨。
齊宣開車走的這條街道剛開發不久,周圍的商圈還沒建立起來,左右都見不到幾個人影,便顯得有些荒涼。
然而在這樣冷清的一條馬路上還是發生了車禍。
他瞥了一眼前方打著燈的兩輛事故車,打算繞道而行,可當看清靠在銀杏樹下打電話之人的模樣後,當即減緩車速,把車停在了路邊。
問塵穿著一件灰色亞曼尼大衣,內搭黑色針織衫,休閒又不乏貴氣,陽光如一抔被碾碎的金芒洋洋灑灑從枝葉間瀉下,毫不吝嗇地全部落在他的身上。
齊宣緩步走近,視線掃了一眼車身被撞凹的奧迪,又看向另一輛車頭變形的本田,眉頭驟然擰緊。
待問塵打完電話他才開口說:「怎麼撞成這樣了?」
不等問塵回答,本田的車主就說話了,態度誠懇且歉疚,「是我的過失,我已經和這位先生談妥了,咱們私了就好。」
本田的車主是個中年男人,憑衣著打扮來看算是個有頭有臉的人物,只是說話時一股酒氣,即使隔了幾公尺遠,仍然能清楚嗅到。
原來是酒駕,難怪會選擇私了。
齊宣輕笑一聲,目光落在問塵身上,「問老師要去哪,我送你一程。」
「本來約了仲介去看房,不過剛剛已經打電話取消了。」問塵說道:「等保險公司來人後我就叫車回家。」
「看房?」
「嗯,現在住的公寓是學校安排的,空間不夠用,我想買間稍微大點的房子。」
肇事車主聽這兩個年輕人雲淡風輕地談論買房一事,忽然覺得自己這些年白奮鬥了。
不多時,保險公司的人來了。
肇事者已經和問塵協商妥當,所以事情處理起來非常迅速,待車輛被拖走後,齊宣便開口,「上車吧,我送你回去。」
問塵倒沒有推拒,只是他邁步時左腳略跛,看起來像是受了傷。
「腳怎麼了?」齊宣立刻走近,攙了他一把。
「那輛車撞過來時膝蓋遭受衝擊,大概是受了點輕傷。」問塵的回答不鹹不淡,彷彿在說一件與己無關的事。
齊宣定睛看過去,不解道:「那你剛剛怎麼不說?被撞傷了,好歹要讓那人負責到底啊。」
問塵拉開車門,矮身坐上副駕駛座,一邊繫安全帶一邊說:「我不需要他負責。」
齊宣聞言一頓,片刻後趴在車窗上露出他慣有的張揚笑容,「如果今天撞你的人是我,問老師會不會讓我負責?」
他們倆離得很近,彼此身上散發出的香水味奇妙地融合在一起,發酵成一股黏膩甘甜的氣息。
問塵眸光微動,素來平靜無波的面上竟罕見地綻出一抹淺笑,「如果是齊總,說不定我會訛上你。」
齊宣輕笑出聲,旋即繞過車頭來到駕駛座說:「既然問老師坐了我的車,那我就得負責到底。」
雖然是句玩笑話,但問塵聽出來了,他想帶自己去醫院,並未拒絕。
來到醫院,兩人遵醫囑去拍了膝蓋X光。
一個小時後,醫生拿過片子看了幾眼說道:「雖然沒有骨折骨裂的現象,不過膝關節側副韌帶受了損,好在情況並不嚴重,只需要冰敷和加壓包紮就好,回去後多注意休息,這幾天內就不要隨意走動了,否則會影響康復速度。」
處理好傷處後,齊宣便盡職盡責地將問塵送回了家。
問塵的公寓就在大學城附近,雖然是兩室一廳,但裡面的空間卻十分狹小,除了主臥室之外,餘下的空間全被他用來置放作畫工具了。
剛進門時,齊宣被客廳裡堆積如山的畫框震撼住了,乍然看去凌亂無比,與這位藝術家優雅得體的外表截然相反。
問塵說:「平時不會有人來這裡,所以沒怎麼收拾過,讓齊總見笑了。」
齊宣換好紙拖鞋,不禁調侃起來,「這麼說——我是第一個被問老師帶回家的人?」
問塵十分自然地搭著他的肩往客廳走去,語調依舊平靜似水,「還真是。」
本來只想借機調戲一下美人,哪成想竟被對方反調戲了一遭,齊宣少見地噎住,只覺得身側的檀木香益發濃烈,把他迷得七葷八素。
嗓子開始發癢,大概是煙癮又犯了,有點難受。
齊宣扶著人往沙發旁挪去,神思卻不知飄向了何處,冷不防被橫陳的畫架腳絆了一下,整個人重心不穩朝前栽去。
離沙發三尺之外擺有一張大理石茶几,稜角不算銳利卻格外堅硬,幾乎是電光石火間,問塵拽了他一把,讓他的腦門與桌角錯開,可是在慣性作用下,問塵也隨他一同摔倒,肩胛撞在桌角上,疼得雙眼發黑。
「呃……」
一道痛苦的悶哼聲撞入耳朵裡,齊宣如夢初醒,驚覺自己正嚴嚴實實地壓在問塵身上,當即起身,一併把人扶坐起來,「問老師,你沒事吧?」
問塵蹙著眉,牙關咬緊,顯然是忍痛的模樣。
齊宣想去檢查他的膝蓋是不是二次受創,見他微微搖頭,嗓音有些發沉地說:「肩。」
「嚴重嗎?我送你去醫院。」
問塵低聲說:「緩緩就好。我們剛從醫院回來,再去不得讓醫生笑話。」
短暫的沉默後,齊宣無奈笑道:「這下我真的要對你負責了。」
那雙緊擰的眉逐漸舒展,問塵取下眼鏡放在一旁,嘴角掛著淡淡的笑意,「如果齊總真想對我負責,不如幫忙點一份外送吧,我還沒吃午飯,已經餓得前胸貼後背了。」
不同於平日裡的斯文儒雅卻頗有距離的氣質,他摘掉眼鏡後五官變得柔和起來。
齊宣道:「外送不好吃。你廚房裡有蔬菜嗎?我也沒吃午飯,正好炒兩個家常小菜,我們將就著吃一頓。」
大概是對他會做飯一事略感詫異,問塵過了好幾秒才想起回話,「我平常都在外面吃,家裡從不開火,恐怕要讓你失望了。」
齊宣不信邪,跑去廚房搜了一圈,果然什麼也沒找到,無奈之下只能打電話給助理,讓他以最快的速度從自己常光顧的那家餐廳打包幾份飯菜送過來。

下午四點,兩人總算如願吃上了午飯。
先前為保護齊宣不受傷,問塵的右肩硬生生撞了一下,儘管他口裡說著不嚴重,但齊宣還是從他吃飯時的動作裡窺出了一些端倪。
「問老師,我還是送你去醫院檢查檢查吧,不然我會愧疚不安的。」
問塵又拒絕了,「沒什麼大問題,不用麻煩了。」
齊宣失笑,「你就不打算趁這個機會敲我一筆?」
問塵撩起眼皮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才道:「人活著哪有不磕磕碰碰的?這會兒我腿腳不方便,去醫院很費勁,如果齊總不放心就替我塗點藥吧。」
醫生開了一些消腫止痛的噴霧,方才那一下即使沒有傷筋動骨,瘀青也肯定會有,噴點藥或許真能緩解疼痛。
齊宣應了他的請求去玄關鞋櫃處取藥,而只是他來回的時間,問塵已經脫掉了外套,正在解針織衫的鈕扣。
他的手指修長,手背線條尤為突出,即使做著寬衣解帶的動作也不顯色情,反而雍容優雅,像是在進行藝術創作。
齊宣見過不少完美的雄性身軀,問塵的身材可以用「優」來評價——是標準的穿衣顯瘦脫衣有肉,寬肩窄腰、肌肉線條流暢,即使身體微弓,漂亮的人魚線依然藏不住,當真是秀色可餐。
齊宣擰開噴霧瓶蓋,往掌心噴上足夠的藥水並細細揉開,隨即撥開他的頭髮,動作輕柔地按在紅腫的右肩胛處。
這是一副養尊處優的身體,皮膚細膩白皙,手掌只需稍用些力就能留下片片紅痕……
想到這兒,劣根性作祟,齊宣不知不覺加重了力道,對準傷處一下接一下地按壓著,很快地他察覺掌心下的肌肉開始繃緊,連溫度都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客廳內落針可聞,男人的呼吸聲逐漸發沉,一寸寸地蔓延在微涼的空氣中,漸顯曖昧。
齊宣牽起唇角,眼尾掛著促狹的笑,緩緩俯身湊在問塵耳畔輕聲開口,「問老師,你怎麼在發抖啊?」不等對方給出回應,他又道:「很痛嗎?」
問塵微微側首,眼角餘光裡映出一雙噙著笑意的眸子。
半晌,他垂下眼睫,開口時嗓音略顯沙啞,「確實有點痛,不過能忍受。」
齊宣那點捉弄的小心思在聽見這聲狀似示弱的回答後漸漸淡去,連同手上的力道也輕柔了不少,這才開始認真抹藥。
問塵舒展眉頭,不動聲色地將搭在腿上的外套往上拉動幾寸,掩蓋住肌膚接觸滋生出的生理反應。
臨近傍晚,氣溫驟降,幾縷夕陽餘暉落在沙發上,不帶半分暖意。
塗完了藥,問塵又恢復衣冠楚楚的模樣,與四周凌亂的環境格格不入。
齊宣並不是有潔癖的人,只不過面對這些胡亂堆放的作畫工具時,他還是忍不住動手收拾起來。
畫架上有一幅尚未完成的油畫,上面並非山水實物,而是一個旦角的背影,身形纖俏、風韻獨特,有一種讓人見之不忘的魅力。
齊宣的視線落在畫中人的頭花上,半晌後輕笑出聲,「問老師喜歡崑曲?」
「以前不喜歡。」
這個回答有點耐人尋味,讓齊宣忍不住回頭看了他一眼,「那現在為什麼又喜歡?」
問塵道:「喜歡這種情緒,可由不得人控制。」
齊宣微怔,咀嚼了這句話後不由失笑,「你們藝術家說話都這麼高深莫測的嗎?」
問塵正要開口,清脆的手機鈴聲不合時宜地響起,他說了聲抱歉,而後接通電話。
「哥……房子的事我會搞定的,你別擔心。」
齊宣沒有偷聽人家隱私的習慣,很快便轉過身著手收拾客廳。
經過一番忙碌,原本雜亂無章的房間很快就變得整齊明亮,畫架和畫布依次陳列在牆角,在餘暉映照下藝術氣息益發濃烈了。
收拾妥善後,齊宣再次將視線落在那幅未完成的油畫上,只覺得畫中人像是有了生命,在他耳畔咿呀唱著,原來東方的美透過油畫展現出來也別有一番風味。
欣賞片刻後,他彷彿想到了什麼問:「問老師是首都人?」
轉身之際,他正好對上問塵沉凝的目光——這是他認識問塵以來,頭一回從對方眼中瞧出了淡然之外的情緒。
可是,不過瞬息,問塵便錯開了視線將情緒收斂起來,他還來不及確認。
「嗯,不過我很少待在首都。」
齊宣沒有刻意去打聽他的事,來到另一側的沙發上坐定,將話題引開,「既然問老師已經決定在渝城買房,也該找個女朋友了,不然再大的房子也禁不起你的折騰。」
「是男朋友。」
問塵的話言簡意賅卻也極具衝擊力——他們總共就見了三次面,雖然不再陌生卻也算不上至交好友,此刻問塵這般坦然揭露自己的性取向,倒是讓齊宣倍感意外。
兩人沒有就這個話題深入探討,待暮色四合齊宣便離開了。
公寓又恢復成往日的冷清,問塵盯著牆角那一排整齊劃一的東西片刻後,撥通了教務主任的電話,將自己受傷一事告知對方,主任沒有猶豫,當即准了一週的假。
他雖然應許教授之邀回國任教,但現在只是一個助理教授,教務處給他安排的課程非常少,請幾天假對學生的影響並不大。
而教務主任和許教授關係很好,這廂剛掛電話,許教授那邊就得到了消息,半個小時後,許鄴洲在老爹的指派下帶了大包小包的補品過來探望傷患。
許鄴洲駕輕就熟地來到公寓,當他輸入密碼進到客廳時,露出了一副活見鬼的表情,「我靠,走錯地方了?」
問塵斜躺在沙發上,對他的話置若罔聞。
「不是……」許鄴洲把禮品放在桌上,雙眼直勾勾地盯著那排畫與畫架,「太陽打西邊出來了?你竟然會整理房間!」
問塵撩起眼皮,淡聲道:「不是我整理的。」
「那是誰?」許鄴洲好奇問。
「齊宣。」
許鄴洲像是被人按下了暫停鍵,愣在原地一動不動,良久才轉身看向那幅油畫,恍然般笑道:「我就說這背影看著眼熟,原來是他啊。」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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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巴掌打開新人生!
前世後宅不寧,今生她學會收心養性,
結果夫君親自下場,包辦所有內鬥外鬥大小鬥,
只求她乖乖做他的娘子,今生他們絕.不.和.離!

轟隆隆的雷聲從半空劃過,風一程雨一程,將支摘窗拍得颯颯作響,眨眼間走廊濕了大一片,就連昨夜收撿在角落的木槿花也被風刮得零落一地。
東次間內傳來一聲輕咳,正在掩窗的如蘭忙丟下手頭活計掀簾往內探了一眼,「二少夫人,您要用水嗎?」
程亦安倚在那扇紫檀花鳥屏風下的軟榻,清淡的眸子直直盯著窗櫺的方向,沒有回她,反問道:「我恍惚聽見了嬰兒啼哭聲?」
她病了有一陣子,自立秋便不曾出門,平日常來串門的妯娌沒了蹤跡,就連丈夫范玉林也數日未見。
如蘭聽了這話氣不打一處來,繞進門來,面帶憤恨,「可不是,那外室大前日生了個兒子,如今范家上下寶貝著呢。」
程亦安神色頓時發木,此事早已心知肚明,程亦安已慢慢接受這個事實,沉默片刻低聲問她,「交代妳的事可辦妥了?」
如蘭替她斟來一杯茶,篤定道:「都已妥當。」
程亦安不再說話。
如蘭卻很不甘心,「二少夫人,咱們不能這麼便宜了他們,范家太可恨了,他們這是過河拆橋!」
聽到過河拆橋四字,程亦安眼神微微恍惚。何止是過河拆橋,簡直是忘恩負義,狼心狗肺……
說到這門婚事,原當是郎情妾意,天作之合,實則從始至終不過是范家的算計。
程亦安出身大晉第一高門,程家門生故吏遍天下,名望極高,范府祖籍益州,聲名不顯,范老爺中舉入京,就在程府隔壁租了一宅子落腳,程亦安與范玉林算是青梅竹馬自小相識。
范玉林一直心慕程亦安,哪怕程亦安嫁過人、小產過,也堅持非卿不娶。
程亦安與前夫陸栩生和離後,范玉林就跪在程家主事者跟前發誓絕不納妾,一輩子只守著程亦安一人,經歷過陸栩生的冷漠無情,面對滿腔赤誠的青梅竹馬,程亦安由長輩做主,改嫁了過去。
成婚後公婆和氣,拿她當女兒對待,妯娌親暱無話不談,范玉林更是溫柔體貼,為她描眉插簪,彈琴賦詩,哪怕她多年未孕范玉林也從未與她紅過臉,總是小意勸慰,叫她莫要心急,得夫如此,夫復何求。
有了這份情意,程亦安哪能不為丈夫籌謀?
藉著程家的人脈,替范玉林謀到益州鹽政使的肥差,范家人口繁盛,府邸簡陋,是程亦安掏出嫁妝銀子置辦宅院,有一年范玉林染了時疾,命在旦夕,是她拿著程家的名刺,冒著嚴寒風雪徒步前往雛鳳崗,請神醫李時濟出面診治。
就是這般扶著范家從當地一個默默無聞的小戶,成為益州首屈一指的望族。
原以為范府上下該對程亦安感恩戴德,孰料范家站穩腳跟後婆母一改先前和顏悅色,開始嫌棄她是二婚,罵她肚子不爭氣,妯娌暗地裡諷刺她二嫁沒人要了,上趕著貼補范家。
唯有范玉林始終站在她這邊,開導她放寬心,聲稱大不了過繼個孩子。
可惜這不過是哄騙人的話,這負心漢背地裡早早張羅了一房外室,只待對方有了身孕便弄進門來。
程亦安得知時氣得一夜不曾合眼。
當年的滿腔情意不過是糊弄她的幌子,范家真正的目的在於與程家結親,藉著程家的東風好扶搖直上。
遇人不淑,這一生不值得啊!
就在這時走廊外響起一陣腳步聲,片刻後軟紗簾被人掀開,一道高大的身影矗立在簾下,他端的是眉目如畫,風姿出眾,手中還抱著一殷紅襁褓,面龐含笑,正是初為人父的范玉林。
程亦安緩緩瞇起眼。
只見范玉林溫文爾雅將孩子抱了進來,湊近程亦安,「亦安,妳瞧,這是咱們的孩子,往後他就養在妳的膝下,認妳為母,咱們好好教導他如何?」
程亦安望著近在咫尺依然雲淡風輕的丈夫,忽然詭異地笑出聲,「記在我名下,給我做兒子?」
范玉林滿臉溫柔,「是。」
聽聽,若非看穿他的算計,還當他是多麼體貼的夫君。程亦安涼涼看了他半晌,「范玉林,事到如今你還想算計我是嗎?將他記在我名下,名正言順佔據我的宅邸、田地、鋪面,藉著我的光與程家牽線搭橋,將來行走四方也打著程家外孫的旗號……是嗎?」
腳下這座五進宅邸是程亦安當年為范家購置,雖許范家眾房合住,可記的是程亦安的名。
「你作夢!」
范玉林臉色不好看了,惱恨在眼底一閃而過,又耐著性子勸道:「妳這又是何苦,天底下嫡母將庶子養在膝下的數不勝數,我這也是為妳著想……也省得妳為了個孩子瘋瘋癲癲……」
瘋瘋癲癲?她一心為他孕育子嗣,求醫拜佛,在他眼裡便是瘋瘋癲癲?程亦安不欲爭辯,冷冷打斷他,「認下他不就是便宜了你們嗎?」
范玉林臉色微微有些難堪,乾脆越過她,起身將孩子交予嬤嬤,冷淡吩咐道:「打今日起,小少爺便是夫人的嫡長子,養在西次間。」
如蘭見范玉林欺人太甚,怒得要破口大罵,卻被程亦安攔住了,她盯著范玉林的背影,緩聲開口,「范玉林,我們和離。」
范玉林聽了這話不怒反笑,扭過身來口出諷刺,「傻安安,妳和離了又能去哪?」
「自然是回京城……」
「京城妳回不去了……」范玉林忽然道。
程亦安身子一震,猛地抬頭看著他,「為什麼?」
范玉林饒有興致地盯著她,負手道:「太子造反,京城動亂,北齊趁亂南下,程家弘農老宅遭大軍直搗,程家男丁怕是已死傷殆盡,你們程氏高門從此土崩瓦解……」
「不可能!」程亦安心口突突直跳,嘴裡說著不信,心裡實則信了大半,難怪連月來京城那邊沒了消息,原先每月的貼補也斷了數月,難怪范玉林敢堂而皇之背信棄義。
程亦安心裡那叫一個恨,雙目猩紅,「所以你早已知曉,故意算計我是嗎?」
范玉林沒說話,他又不是蠢的,若非程家敗落,他也不敢將外室弄進門。
范玉林見程亦安心神欲潰,再度勸道:「亦安,妳聽我勸,將孩子認下,只有妳的福氣。」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程家還有可利用之處。
程亦安看著范玉林盡在掌握的眼神,驀然冷笑,「是嗎?那真是很抱歉,不能讓你如願了。」
「妳什麼意思?」
程亦安靜靜看著他,「自從你接那外室進府,我便悄悄將你收受賄賂的帳目記錄在檔,如今那冊子已被送去臬司衙門,想必很快官府就該來拿你了。」
范玉林臉色大變,頓時跳腳,「一日夫妻百日恩,程亦安,妳好歹毒!」
果不其然,外頭便有管家在嚷嚷說是來了官兵,范玉林顧不上與程亦安理論,急得往外奔,「瘋了,妳瘋了!」
程亦安卻知道他這一去該是回不來了,她累了也睏了,只想好好睡一覺……
也不知過了多久,大約是聽說范玉林被衙門帶走了,那外室急火攻心,顧不上坐月子,闖進了程亦安的屋裡,挺著胸脯大剌剌杵在她跟前,對著程亦安破口大罵,「妳不過一個不下蛋的母雞逞什麼能?程家倒了妳也沒了靠山……喲,妳不會還惦記著陸栩生吧?」
她極盡所能挖苦程亦安,「我忘了告訴妳,那陸栩生在邊關立了大功,榮升大都督了,是咱們大晉最年輕的國公爺呢!國公夫人,怎麼樣,後悔嗎?」
字字如刀,聽得人發火,如蘭忍無可忍,捲起袖子朝那外室撲去,「我跟妳拚了!」
兩人雙雙往後跌去,扭打成一團。
那外室尚在坐月子,哪裡是如蘭的對手,很快蓬頭垢面吃了苦頭,饒是如此嘴裡卻仍不饒人,「哎喲,瞧我這張嘴,錯了稱呼了,好端端的國公夫人被人搶了去,妳呀沒有這個命!」
沒有這個命?不,她不該是這個命。
她是程家四房嫡長女,是祖母悉心教養的高門閨秀,要貌有貌,要才有才,怎會落到這個田地?她這一生不該是這個活法……
恍恍惚惚有鞭炮聲響,似緊箍咒圈在程亦安腦門,程亦安頭疼極了,明明已然清醒,恍若溺水之人遲遲睜不開眼,直到有人輕輕扯了扯她衣襟,低聲喚道——
「夫人……」
夫人?范玉林不是被人抓走了嗎,怎麼又回來了?
程亦安猛地睜開眼,只見一張臉懸在眼前,修長的胳膊伸過來似要碰她,她不假思索抬掌——
「啪!」
突如其來的巴掌抽在對方臉上,發出一聲銳響。
黑暗中,四目相對。
那雙眸子太過銳利,令程亦安生出幾分久違的熟悉和忌憚,她頓時一個激靈醒過神來,環顧四周,拔步床簾帳傾垂,將外頭的景象遮得嚴嚴實實,唯有昏暗的紅芒在晃動。
這是哪?
對面的男人被打後面上有些掛不住,回身後退,鴛鴦紅帳隨著被撩開半幅,明燭映亮那張面孔,劍眉狹目,五官英挺,是一副極為冷峻的長相。
這是……陸栩生?
程亦安腦門如遭雷擊,莫非被那外室刺激得夢到了陸栩生?
「你怎麼在這?」隔著簾帳,程亦安直愣愣問道。
陸栩生聽了這話,眉心一跳。洞房花燭夜程亦安卻反問他為何在這,實在荒誕,再聯繫方才那含恨的一巴掌,他冒出一個詭異的念頭——
難不成她也重生了?
陸栩生心頓時涼了半截。
說到前世陸栩生也夠意難平,與程亦安和離後,陸栩生在母親的強烈要求下續娶表妹為妻,本以為她們姑侄親上加親,後宅該是和睦融洽,怎知那表妹成婚後一改平日溫柔小意,今兒個要爭家業,與妯娌不和,婆媳生隙,明兒個又打翻了醋罐子,府裡但凡多看他一眼的丫鬟均被她處置了,弄得府邸烏煙瘴氣。
陸栩生常年征戰在外無暇他顧,後來太子造反,北齊趁亂南下,他奉旨出征,一路從宣府征戰至肅州,好不容易將北齊鐵騎趕出疆域,榮升大都督,一次巡防回城的路上積勞成疾,舊傷復發,被賊子尋機陷害,以致英年早逝。
眼看位極人臣卻一命嗚呼,委實稱得上悲屈,比起悲屈,陸栩生更遺憾,遺憾這一生不曾娶一位賢妻,他這一死,府裡還不知亂成什麼樣,遺憾膝下沒個一兒半女,創下偌大家業無人繼承,陸栩生帶著滿腔不甘閉上了眼。
哪知半個時辰前,一睜眼,他竟然發現自己重生回到洞房花燭夜。
再一細聽,娶的正是程家四房的姑娘,那一瞬陸栩生竟長出一口氣。
好歹是程亦安,不是那個無理取鬧的表妹,一切還來得及。
陸栩生很快收拾好心情,接受自己重生的事實,從歇息處回到洞房。
正院異常安靜,程亦安的陪嫁丫鬟見他進屋,悄悄掩門而退,他從外間步至婚房,滿室紅芒搖曳,竟令他滋生幾分近鄉情怯之感。
沉默片刻,他理了理衣冠,信步往拔步床前來,簾帳四垂,瞧不見人影,但陸栩生知道程亦安就在帳內歇著。
回想起程亦安,其人性情溫婉,不作不鬧,勤儉持家,溫良謙恭,實乃賢妻典範,假若前世發生那樁事後他不放她走,興許又是另一番結局。
老天爺既給了他機會,這一世他定要好好跟她過日子。
負手片刻,陸栩生往前一掀簾帳,只見那新娘子睡得昏天暗地,他一瞅時辰,決意喚她醒來沐浴更衣,怎知手才伸過去便結結實實受了她一巴掌。
陸栩生被打懵了。
前世的洞房花燭夜是怎麼來著?程亦安嬌羞柔順,年輕夫妻一夜顛鸞倒鳳……
陸栩生悶出一口氣,退了出來,再到聽她沒頭沒腦問一句「你怎麼在這」,莫名猜到程亦安難道也與他一道重生。
方才還慶幸老天爺給了他彌補遺憾的機會,轉頭便一盆冷水潑在他面門。
有了前世分道揚鑣的經歷,這日子還怎麼處?
陸栩生在簾外足足愣了半晌,方沒好氣回道:「今夜妳我成婚,我不在這,當在何處?」
扔下這話,陸栩生來到長案後喝悶酒。
程亦安愣住。
新婚?
再瞧帳外模模糊糊的紅燭,程亦安腦海閃現一個不可思議的念頭,她狠狠掐了一把手背,刺疼刺疼的……是個大活人。
不會吧,她這是回到洞房花燭夜?
怎麼可能?
即便一切過於匪夷所思,程亦安還是逼著自己冷靜下來。
緩緩從床榻挪出,再次打量四周,南炕上的琉璃窗貼著兩對紅豔豔的囍字,腳踏簾帳帷紗均用的大紅鴛鴦紗簾,地磚鋪著龍鳳呈祥的紅毯,八開蘇繡百鳥朝鳳屏風下安置著一張羅漢床,上頭堆滿了各式各樣的花生紅棗果子錦盒,象徵多子多福。
果真是前世陸家的婚房。
再看博古架下的男人,一身緋紅喜袍,胸前繡著二品獅子補子,腰繫犀皮革帶,寬肩窄腰,身材精壯勻稱,不是陸栩生又是誰?
好不真實。
程亦安捂了捂依然火辣辣的掌心,再次深吸一口氣,且不說這是作夢還是真重生了,先將眼前的局面應付過去。
短暫的時間內程亦安迅速做出決斷。
陸栩生此人雖冷情冷性,不曉得疼人,卻勝在權勢顯赫,人品貴重,且無不良嗜好,有了前世的教訓,這輩子她哪裡還會貪圖虛無縹緲的情愛。
比起下嫁范家一心操持家業,還不如穩穩當當做個國公夫人,榮華富貴有了,吃喝享樂不在話下,丈夫常年征戰在外也不用伺候,管他陸栩生心裡有沒有她,悠悠閒閒過日子才是正經。
這輩子,她要做個沒心沒肺的國公夫人。
打定主意,程亦安決意為方才的失手跟他賠個不是。
將將行至長案另一側,陸栩生忽然抬起眼。
兩人視線相接,程亦安的心驀地咯噔一下,他眼神深邃複雜,沒有半分怒火。
不對,換做前世陸栩生那個臭脾氣,被她無緣無故打了一巴掌,這會兒臉色不知該多陰沉,怎麼還能這般好端端看著她呢……這就怪了。
程亦安賠罪的話到了嘴邊又吞了回去,決定按兵不動,先觀察觀察。
她坐了下來,剛要開口,陸栩生推了一杯茶至她跟前。
「妳也回來了?」
程亦安瞬間石化。
陸栩生察覺她臉色明顯垮下,心頭越發拔涼拔涼的。
瞧瞧,這是沒打算跟他過日子,不會還惦記著那個兩小無猜吧?陸栩生心情更差,一口接著一口喝酒。
夫婦二人均像霜打了的茄子,隔桌而坐,無言以對。
夜深,秋涼越重,程亦安坐久了,身子越發僵硬,抬手將那杯涼卻的茶水端過來一口飲盡,冰冰涼涼的茶液瞬間滑落喉嚨腹腔,那顆因著重生而躁動的心也跟著平復下來。
也罷,前世陸栩生心繫青梅竹馬,娶她不情不願,對她唯有冷淡二字,她犯不著賴著他。
再說,前世那段婚姻陸栩生就沒錯了嗎?他有錯,在她被婆母刁難時不甚放在心上,總覺得女人家愛斤斤計較,成日為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折騰,她被人算計、名聲受損時他也不曾挽留,毫不猶豫就簽了和離書。
她又何苦強扭這個瓜。
第一段婚姻以程家偏房之女高攀陸家,為人算計,失敗收場,第二段婚姻下嫁范玉林,全心全意為人籌謀,亦是落個被負的結局。
瞧瞧,婚姻給女人帶來了什麼,還不如一個人自自在在。想明白這樁,程亦安心裡的遺憾瞬間沒了,都能跟陸栩生開個玩笑。
「你不是得封大都督了嗎,怎麼也回來了?」
陸栩生手執酒盞略略一頓,坦白道:「途遇埋伏,中箭而死。」
程亦安扶了扶額,也怪慘的。
不對,陸栩生是死了才回來,那她呢,她不是活得好好的嗎?那對姦夫淫婦又是什麼下場?她的宅子、她的田地呢?她還沒將范家人趕出去呢!
程亦安心裡貓抓般癢。
陸栩生見程亦安率先打破沉默,乾脆開門見山問她,「妳呢,什麼打算?」
程亦安聞言愣了愣,暫且壓下前世怨念,想到一朝重生能痛痛快快過自己想過的日子,神色便無比輕鬆,「我就不耽誤你了,咱們橋歸橋,路歸路?」
這是決心和離?陸栩生心口壓了石頭般難受,還惦記著范家小白臉呢,罷了,他何必強求。
他嗯了一聲,別過臉去,酒淌在掌心,只剩半盞,卻遲遲沒有再飲。
累了一日,程亦安身子已無比疲倦,她打了個哈欠,起身往浴室去。
陸栩生不愛讓婢女近身,新婚之夜的浴室也無旁人伺候。
程亦安匆匆洗了澡,裹好衣衫進了拔步床。
陸栩生餘光瞥見簾帳晃動,很快裡頭沒了聲息。
枯坐無趣,陸栩生也起身沐浴,片刻後出來,紅燭燃了一半,婚房安安靜靜的,沒有半點喜慶的樣子。
他來到拔步床旁,環視一周,羅漢床上塞滿了錦盒,外間也無軟榻,他一個大男人睡哪?
他當然想睡床榻,只是程亦安方才已表明態度,他就不該越界,可這是他的地盤,憑什麼聽程亦安的。
「程亦安,妳方才說要和離,咱們這是聖上賜婚,沒有特殊緣故如何和離?」他絕不承認自己這是想讓程亦安知難而退。
哪知床榻裡側的人兒不情不願揉了揉眼睛,從簾內探出半張俏臉,帶著幾分被吵醒的不快,「前世你怎麼說服陛下,今生依樣畫葫蘆便是。」
前世程亦安發生那樁事後名聲有損,為了維護陸家和程家的聲譽,她給陸栩生遞了一封和離書,陸栩生很痛快簽了字,入宮說服了皇帝。
別看陸栩生年輕,他卻是國家危難之際投筆從戎,以進士出身領兵征戰的第一人,不僅被文人敬仰,更為武將信服,年紀輕輕在朝中威望甚高,皇帝都得給他幾分面子,這世間就沒有陸栩生辦不到的事。
程亦安這般說,陸栩生無言以對,他忽然覺得程亦安那一巴掌抽得在理。
原想他與程亦安知根知底,又是重生的同道中人,這一輩子娶她最為適宜省事,眼下看來如意算盤是落空了。
陸栩生認命拼拼湊湊,弄些長椅搭在拔步床外,草草應付一晚。

這一夜,程亦安睡得格外踏實,一想到即將掙脫婚姻的牢籠,她有一種重獲新生的暢快,一夜好夢至天明,長長伸了個懶腰,掀開簾帳……
陸栩生已然坐在對面案桌喝茶,面無表情,神色冷淡,有一種天生的壓迫感。
勝在有了前世的經驗,程亦安如今對著這個人已無懼怕,甚至饒有興致打量那挺拔的身姿,流暢的線條,脊梁修長如弓,只是坐著便有一種無形的力量美。
嗯,養眼。
「爺早安,昨夜睡得還好嗎?」
陸栩生在誠國公府行二,下人要麼喚一句世子爺,要麼喚他二少爺。
陸栩生看著眉開眼笑的程亦安,暗自嗤了一聲,她怎麼好意思問?
那麼高大的身子將就幾把長椅,如何舒展?更要命的是簾帳不時被風浮動,傾瀉出獨屬於姑娘家的馨香,他既非不諳世事,又是血氣方剛的身子,還是洞房花燭夜,睡得好才怪。
陸栩生向來不動聲色,淡淡應了一句,「很好。」隨後移開視線,繼續看書。
程亦安心滿意足起身,招來婢女進了浴室洗漱。
程亦安前世有兩個心腹丫鬟,如蘭和如蕙。
如蕙穩重替她執掌內務,如蘭性子爽利潑辣,常跟她在外應酬。
這兩個丫鬟忠心耿耿,將她看得比命還重要,主僕三人不是親人勝似親人,一朝重生,程亦安看著兩張嫩生生的面孔,百感交集。
前世二人跟著她去范家,忙裡忙外操碎了心,早早熬出了皺紋,如今那兩張臉說不出的生動嬌俏,程亦安看著心裡熨貼極了,也確信自己是真的重生了,這輩子一定要好好過。
如蘭捧著濕帕子給她,看著她還有些臉紅,小丫鬟以為她昨夜經歷了洞房,不好意思呢。
程亦安捏了捏她的臉。
如蘭眨眼,「姑娘,您盯著奴婢瞧做什麼?奴婢臉上可有什麼?」
程亦安挽起袖子,接過她遞來的濕帕子淨面,一本正經道:「沒什麼,就是瞧妳胖了些。」
「有嗎?」如蘭頓時慌了。
程亦安樂得直笑。
如蕙在一旁看著歎氣,先是瞪了如蘭一眼,低聲訓斥道:「如今嫁了過來,可不興再喚姑娘。」隨後又踮著腳親自給程亦安擦拭面旁的水珠,「少夫人,時辰不早,得快些去上房認親敬茶。」
程亦安笑意一收,這才想起還得應付她的婆母,誠國公府的二夫人。
這位二夫人出身琅琊王氏,丈夫是皇帝登基定鼎的第一功臣,又生了陸栩生這麼出色的兒子,眼睛一向長在頭頂,是個十分不好對付的角色。
程亦安暗自歎氣,還得早些脫離藩籬才是。
少頃,程亦安回到內室梳妝打扮,等到出門時陸栩生已換了一身衣服在門口候著了。
秋陽明烈,男人一身大紅緋袍矗立在走廊下,體態清俊挺拔,眸色幽淡,有一種居高臨下的威懾力。
兩個丫鬟連忙垂首屈膝。
程亦安詫異地看著他,前世陸栩生可沒在這等她,他習了武換了衣裳,嫌女人家磨磨蹭蹭,逕自去書房看了一會兒書,最後夫妻二人是在上房外的門廊撞上的,以至於下人暗地裡說她不討陸栩生歡喜。
陸栩生被那雙直勾勾的水杏眼瞧得不大自在,往前方抬了抬下顎,「走吧。」

誠國公府坐落在大晉權貴聚集地小時雍坊,小時雍坊地窄人稠,又緊挨皇城,寸土寸金,宅子是有市無價,且許多府邸是聖上所賜,不由個人出售,尋常門第有錢也買不到。
陸府卻在這樣的地界佔據半個胡同大的宅地,實屬富貴至極。
陸府嫡支有三房,老太爺去世的早,膝下三個兒子,大老爺陸京時任工部侍郎,掌管宮殿營造,二老爺陸昶便是陸栩生的父親,三年半前陸昶在與北齊的戰事中戰死,留下陸栩生孤兒寡母幾個,三老爺陸明是個庶子,平日不得老夫人喜愛,素日也十分低調。
陸府的榮耀是由二老爺陸昶一手奠定,陸栩生以世子之尊住的是最為別致的寧濟堂。
夫婦二人打寧濟堂出來,沿著石徑上了一段曲廊,順著曲廊往上房去。
這一路佳木蔥蘢,秋菊灼漫,四處奇石異草點綴,稱得上軒榮峻麗,精緻奢華。
因著今日敬茶各房均要到場,便選在老夫人所住的榮正堂。
程亦安前世嫁過陸栩生,對陸家也不算陌生,陸栩生也無須引路,兩人一路沉默抵達榮正堂。
早有五六僕婦候在臺磯處,瞧見新人連袂而來,有兩人趕忙進去報信,餘下人歡歡喜喜上前請安,擁著程亦安跨入穿堂。
繞過一座五尺高的翡翠雲紋紫檀立屏,面前是一五開間的正堂,廊外僕從侍立,熱鬧而不喧譁,比起程家氣度森嚴,陸府氣氛倒是顯得活潑些。
夫妻雙雙跨進堂內,明間上首坐著兩人,一位身著霽藍繡壽字紋金線緙絲褙子的銀髮老夫人,正是陸栩生的嫡親祖母,在她右側稍小的圈椅坐著一位端莊秀美婦人,只見她身穿絳紅對襟福字長褙,頭插鳳釵,面容白皙,眉秀而狹長,眉宇間與陸栩生有幾分相像,頗有不怒自威的氣勢,則是陸栩生寡母王氏。
其餘各房老爺夫人少爺少夫人按尊卑落坐,一眼望去,個個遍身綺羅,滿頭釵翠,有如珠玉爭輝。
新人進來,新郎清俊無雙,新婦明豔端方,均是喜服在身,十分亮眼。
最先露出笑容的反而是三房的三夫人馮氏。
「瞧瞧,好一對璧人。」她說著喜慶話。
大夫人唐氏笑笑不說話,老夫人也瞇著眼打量,緩緩頷首,倒是正經的婆婆王氏神色嚴肅,始終不曾露出笑意。
個中緣故程亦安倒也心知肚明。
今上登基之時正值大晉朝廷危難之際,二十年前先帝受太監蠱惑舉軍北上征齊,致二十萬將士全軍覆沒,先帝被困金山堡自刎而死,朝野震動,國不可一日無君,當時的皇子尚在襁褓,以陸昶為首的朝臣立即擁戴先帝的弟弟今上登基。
太后作為交換條件,要求立先帝之子為太子,也就是如今的太子殿下,皇帝答應了。
二十年過去,皇帝有了自己的子嗣寧王,自然是想改立寧王為太子。
隨著皇帝年歲漸長,易儲迫在眉睫,兩黨之間已勢同水火,而恰恰程家乃當世高門之首,無論朝代更迭、風雲際會,程家始終屹立不倒,門生故吏遍天下,依附者眾多,在朝中形成一股強大的勢力。
由此,程家成為皇帝和太后爭相拉攏的對象。
陸栩生守喪期滿後皇帝火速發話讓程家與陸家聯姻,意圖通過心腹陸栩生將程家拉入自己的陣營來。
可惜程家祖訓不參與黨爭,誰坐在龍椅上便效忠誰,是實打實的純臣。
一面是皇帝賜婚,一面是幾百年的祖訓,怎麼辦?
程家長房大老爺、當家掌門人都察院首座左都御史程明昱想了個法子,捨棄自己未嫁的小女兒,從旁支挑出程亦安嫁給陸栩生。
就是這一手持了黨爭的平衡。
程家固然是當世第一高門,可族中枝繁葉茂,各房也分個三六九等。
程亦安所在的四房實則是程家的偏房,在范家眼裡是高門閨秀,可在王氏眼裡便不夠格了,以陸栩生的身分地位娶公主都綽綽有餘,程家要嫁也是嫁長房嫡女來,偏生來了個程亦安。
王氏心中不喜,再加上她一直屬意娘家侄女為兒媳,自是越發不待見程亦安。
程亦安對婆母的冷色視而不見。
早有婆子擱下蒲團,讓兩人行跪拜大禮。
程亦安先是給老夫人敬茶,隨後便輪到王氏,王氏雖不喜程亦安,當著眾人的面卻也沒為難她,敬茶結束便是認親。
陸家子嗣說多不多,說少也不少,長房陸京膝下二女一子,大姑娘出嫁,大少爺也娶妻生子,尚有三姑娘待字閨中。
二房除了陸栩生外還有個已出嫁的二姑娘,以及三少爺和五姑娘。三年前陸栩生和陸昶父子奉旨出征,戰況激烈,老夫人恐兒孫出事,做主讓三少爺陸繼生先成婚,是以程亦安還有個先過門的弟媳。
三房亦是二女一子,一家人熱熱鬧鬧聚在一處,倒也齊整。
論理接下來該王氏指點兒媳認人,王氏顯然不想開口,她看了一眼身側的三兒媳婦,三少夫人柏氏心領神會,便立即邁出來,「嫂嫂,我領著嫂嫂來認人吧。」
程亦安認親時王氏冷眼觀察,見她應對得體,各房長輩妯娌均也分辨明白,臉色稍霽。
隨後程亦安與陸栩生便退至一旁,立在王氏下首。
陸京平日就不愛湊在女人堆裡,見儀式結束,立即起身跟老夫人告罪,招呼著陸明一塊離去。
老夫人見狀便對幾個孫子道:「你們也去吧,讓我們娘幾個說會話。」
接下來該是女人的戰場,少爺們均識趣退下。
但陸栩生沒走。
「栩兒,你還有事?」老夫人詫異問。
唐氏笑道:「莫非是怕伯母嬸娘們欺負你媳婦?」
唐氏和馮氏怎麼可能欺負程亦安,自然是王氏這個正兒八經的婆母要給兒媳婦立規矩。
王氏輕輕哼了一聲。
馮氏立馬打了圓場,「哪裡,新婚燕爾自然是如膠似漆,栩兒這是捨不得媳婦呢。」
眾人都笑了起來。
程亦安聽了有些汗顏,默默垂下眸,落在旁人眼裡便是害羞。
陸栩生朝老夫人拱手,「祖母,孫兒下午要出門一趟,想著不如此刻先領著媳婦去祠堂祭拜。」
這是想帶程亦安離開。
程亦安明白了陸栩生的目的,既然約定做假夫妻,就沒有必要讓她為陸家人情世故煩心,更沒必要讓她在王氏跟前受氣,如此回頭好聚好散。
王氏在這時發話了,「上族譜午後去便是,不急於一時。」
敬茶禮後就該婆婆給媳婦立規矩,古來如此,陸家媳婦個個都是這麼過來的,偏程亦安就要破例不成,今日若叫陸栩生將人帶走了,往後程亦安眼裡哪還有婆母。
唐氏樂得喝茶看戲。
馮氏這個時候明智地不吭聲。
夾在當中的柏氏再次開口了,她插科打諢般朝陸栩生屈了屈膝,道:「二哥莫要擔心,弟媳會照料好嫂嫂。」
上有長輩發話,下有弟媳遞臺階,論理陸栩生該放棄,但他從來不是由人左右的脾氣,決定的事百頭牛都拉不回來。
「母親有話當著兒子的面吩咐便是,吩咐完兒子再領著她去祠堂祭拜父親。」陸栩生也很聰明,將父親給搬了出來。
王氏噎了噎。
程亦安默默看著他們母子打擂臺,對著陸栩生略有些刮目相看。
前世這廝怎麼來著?奉行男主外女主內,對後宅之務是一概不管,換做過去,他最嫌女人家聒噪,怕是跑得比大伯還快。
眼看王氏臉色很不好看了,程亦安輕輕瞟了陸栩生一眼,示意他自己可以。
陸栩生反而回了個安撫的眼神。
王氏沒眼看了,視線移至程亦安身上,乾脆直接立規矩,「栩兒媳婦,今日既然成了陸家人,往後便事事以家族榮耀為重,以夫君為先……」
先是長篇大論,囑咐程亦安如何做位賢妻良母,隨後便開始給程亦安派任務,「打今日起,妳便跟著妳大嫂學庶務,廚房的事便交予妳了。」
新婚媳婦過門,要伺候公婆飲食,這是立規矩的第一課,陸家每個媳婦成婚後均在廚房忙活了一陣,少則半年多則一年。
而王氏這麼交代還有另一層深意。
陸栩生雖是世子之身,可國公府的權利掌握在長房手裡,中饋也由唐氏握著,程亦安過門後理應接管國公府的中饋,何不趁著廚房之事讓程亦安慢慢管家?
唐氏當然知道王氏的打算,這是君子陽謀,她也阻止不了。
來之前程亦安已經預料了這等場面,畢竟前世就是這麼過來的,只是她一個要帶著嫁妝離開的人,何苦摻和這神仙打架呢。
連說詞程亦安都想好了,正待開口,有一道略帶磁性的嗓音響在耳畔。
「母親……」陸栩生先行了一禮,男人身形修長,眉宇間的沉穩和冷峻很好地壓住那身吉服的豔麗,令他整個人看起來越發奪目逼人。
「母親給媳婦立規矩理所當然,她也確實該學會如何相夫教子,至於廚房庶務……」陸栩生語氣頓了頓,「兒子瞧來,暫時不必了。」
王氏臉色險些繃不住,「為何?」
她緊緊盯著兒子,視線很有壓迫感。
陸栩生從容依舊,回道:「她身子弱,性子又軟,將將進府便貿然讓她掌管廚房恐鬧出笑話,兒子的意思是慢慢來,先讓她在母親和嫂嫂跟前學著,有些進益再說。」
昨夜陸栩生一宿沒睡,回想前世兩段婚姻均以失敗告終,心裡滋味難辨。
程亦安不肯跟他過日子,是不是因為他不是一位好丈夫?
前世他從不過問後宅之事,以至於讓程亦安在母親手裡吃盡苦頭,母親心裡不待見她,拿她跟唐氏鬥法,結果是什麼,結果是程亦安小產。
小產過後程亦安鬱鬱寡歡,夫妻兩人半年不曾同房,等到她身子恢復,恰恰又發生了那樁事導致兩人和離,程亦安當年毅然決然離開,難道不是因為在陸家受了委屈?
且不管程亦安願不願意留下,他確實該自省,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今生他斷不能坐視後宅不管。
至於國公的爵位和中饋他自有法子拿回來,而不是以程亦安吃苦為代價。
他給了母親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隨後退了下來。
王氏卻絲毫沒領悟到兒子深意,氣得渾身發抖,「栩兒,這是陸家的規矩,你要破了祖宗規矩嗎?」
陸栩生也想好了對策,他慢條斯理回道:「兒子以為,子嗣為大,待誕下子嗣後再執掌家務不遲。」
這一樁結結實實堵了王氏的嘴。
原來兒子是不信任程氏,想等程氏孕育子嗣後再來掌家,此等思量也不失穩妥。
總歸中饋在唐氏手裡也不是一日兩日的事,不急於一時。
丈夫過世後二房式微,急需繁衍子嗣以助二房聲勢。王氏被說服了,況且兒子的脾氣她心知肚明,再爭執下去吃虧的只會是自己,於是頷首道:「也好。」
唐氏鬆了一口氣,老夫人也沒提出異議,皆大歡喜。
陸栩生帶著程亦安告辭。
程亦安神情自在跨出門檻,看了前面的男人一眼。
嘖,腰板真硬。她要那破中饋做什麼,前世管家管的還不夠嗎?吃力不討好。
雖說陸栩生是為了跟她撇清關係而替她撐腰,但程亦安不得不感慨一句,瞧,夫君會做人,還真沒她什麼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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