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閱讀.創作.文學

30/07/2025

桂尚琳/少女與母城

少女的背後有一座城。

這座城是她編織童年回憶的溫床,是形塑她獨特視野與性格的培養皿。她自由行走於地表上的雙腿下,有一條隱形的臍帶連接到這座城的根底,讓少女不會如風箏一般,有被狂風吹散的可能。

當年歲與好奇心漸長,少女望著自己身下如新世紀福音戰士背後的電源線一般的,連結自己與母城的臍帶,默默地想:「這裡不該是我生命中唯一的一座城,總有一天我要去別的城市看看。當我離開,我可以撐多久?EVA有五分鐘,我呢?」

然後少女切斷臍帶出走。

她在不夜城紐約探險,在花都巴黎品味人際連結,也試圖融入冷硬的柏林地下世界。少女總在追尋一種自己都說不清是什麼的理想國度,無論肉身在何處,總是覺得不滿足。她追尋刺激,卻在一座又一座城市裡重複自己,將追尋活成了日常,總是生活在他方。

少女與母城之間的連結無人監控,不會有人告訴她還有多久必須折返充電,於是這一走,就是好多年。

直到這夜,少女那雙細紋悄悄浮現蹤跡的眼,望著都市高樓窗外的萬千燈火。窗外的人聲無比喧囂,映照出窗內的她如此荒涼寂靜。就在此時,來自母城的低鳴從房間的縫隙鑽進她的耳朵,對她呼喊要她回頭。胸臆間的共振讓少女明白,是時候必須離開。

對她活成日常的追尋,又一次出走。

29/07/2025

吳宜鈴/午後的卡帶記憶

工讀的處室準備搬遷,整理出一堆陳年舊物。她抱著一堆卡式錄音帶給我,說要銷毀。說留著也沒用,現在大概也找不到機器播放,要我把裡面的膠卷跟塑膠殼分類後丟掉。

我翻看散亂在紙箱中的卡帶,其中幾卷背面紙卡寫上某某年的講座名稱,推算已經是十幾年前;其餘的背面一片空白,膠卷集中在一側卷軸,是全新未使用過的痕跡。

我扯出一小段,剪開,拉著其中一側把膠卷一一扯出,拉扯的過程感覺自己像是海底撈表演甩麵的服務生,膠卷厚厚地纏在我手上,丟進垃圾桶時一團團的模樣又像紫菜蛋花湯中的紫菜。

會不會有誰的聲音就在這樣的拉扯中沾黏在我的手指。我想像某個聲音曾在這膠卷裡呼吸,一邊想起的是同樣十幾年前、還是國小生初學英文的自己,那時媽媽請託在海關工作的舅舅用假日的空檔幫兩個小孩補習英文,而舅舅習慣用卡帶拷貝英文學習手冊附贈的CD讓我們帶回家聽。

那是一段抗拒的午後,我總是邊聽邊迷糊地睡,催眠的白噪音,難解的外國語言,我會一直聽到拷錄的片段結束,空白段窸窸窣窣持續運轉。結束後播放按鍵「喀噠」清脆彈起。

結束後我把卡帶倒帶,迴轉,歸零,一切像新的,像什麼也沒發生過。

我低頭看著最後一卷卡帶的膠卷從我手中落入垃圾桶,層層疊疊地滿溢出來,不再有聲音。

【在我們的時代,我書寫.9之9】 王仁劭/像凌晨四點二十九分圖/徐世賢很抱歉,我想先坦承我的懦弱。不管是與好友間的閒聊,或看到社群貼文動態,甚至是Threads上陌生人們的言論……只要察覺到他人流露著類似「生命不能沒有文學」、「書寫是唯一」...
29/07/2025

【在我們的時代,我書寫.9之9】 王仁劭/像凌晨四點二十九分

圖/徐世賢

很抱歉,我想先坦承我的懦弱。

不管是與好友間的閒聊,或看到社群貼文動態,甚至是Threads上陌生人們的言論……只要察覺到他人流露著類似「生命不能沒有文學」、「書寫是唯一」、「藉由文字找尋救贖」的氣息,明明是一種莊嚴、決心、重視、熱愛的態度(或者能嗅出幾分神聖使命),但同樣身為寫作者,我也許會警覺著,本能地皺起眉,替他們捏把冷汗,甩出去幾滴多管閒事。

研究所上創作課時,每每討論起彼此作品或指定文本,在曲折的小徑中拐啊繞的,眾人摸索著屬於各自的出口,但偶爾,教授也會降下一座巴別塔,是否有人攀上去並不曉得──老問題,寫作的意義是什麼?

中學講過疑問句的三種分類:提問、激問、懸問。而關於這道題目,殊異的語境和當下,我永遠都不知曉如何歸類,解答是黑洞中的奇點,由外觀測不到,而置身其中則怕被平靜地撕裂,可能都來不及感受到痛。

回憶起課堂畫面,氣氛染上一層慘灰,眾寫作者的神情凝重,總覺得宛如一段現代主義小說情節,空間內的角色們輪廓薄淡,神情閃爍飄忽,隻字皆輕盈,內心卻翻騰攪動,等待誰的頻率對得上自己。

點到我回答,尷尬得嘴角生硬,抓抓頭,傻笑著說:「嗯……我沒有想那麼多耶,反正先寫就對了。」

會太輕浮嗎?碩士畢業所需要的得獎門檻、未嘗試過的寫法、已知的作品缺點、資料夾內靈感集word檔……好像,種種原因可以支撐起那時的回答,駕駛著超音速飛機,以寫作逃逸寫作,廣袤天空中我迷路了還能稱自己在探索極限,先寫吧,先寫吧,冷白綿延的飛機雲至少是書寫證明。

捨棄多數社交與娛樂,關在東海商圈裡的沉悶七坪套房,據友人來住過幾次的感想,他開玩笑說裡頭彌漫著一股死亡的氣息,不是健康的寫作環境。

你哭枵啊/你說對了。我繼續寫。

有時小說結尾的句號脫離虛構,在現實中變成問號。父親質疑,為什麼研究所的課那麼少,不去找份打工呢?同樣有時間寫東西,還能賺點零用錢,不好嗎。

「可是我想要趁現在多累積作品。」我回答。原意大概如此,可能還開了幾張空頭支票,解釋目前的創作都是未來的籌碼,之類的。

有籌碼就有賭局,大二那年初次得到校園文學獎,致詞的最後裝酷地說:「我會繼續寫下去的。」此後一場場的競賽博弈,賭夢想,賭上限,賭未來,賭屆時他們就知道為什麼,我能忽略四射的、不解的眼光。

「無論如何,我會繼續寫下去的。」

期許尚未成為謊言,且開始在不同地方留下足跡,個人簡介、得獎感言、演講內容、小說後記……看起來,我也是相當重視寫作的吧?怎麼會誕生矛盾的念頭──冷汗、皺眉,想勸退那些視文學及寫作為救贖的人。

出版小說後,「寫作的意義」這個問題又纏上我,尤其看到書獎的會議紀錄,次次叩問著為何而寫,銳眼注視著我的模糊盲區。

相較先前打太極式的回答,避重就輕的真話說了等於沒說,現在至少終於能坦承那份懦弱。

對,太怕受傷了,怕自己再也沒辦法寫。

/你應該看過有一個人/

一直記得那句話。

東海校園的H大,研究生常出沒的五樓,電梯開門右手邊走到底,緊貼落地窗外的寬敞平台,能望向一旁路思義教堂的絕佳視野。

某堂創作課的下課時間,與同樣寫作的友人躲到平台深處抽菸,平台多數時候沒有他人,我跟友人總就近偷個方便。

幾篇小說作品剛在課堂上結束評論,與友人先客觀聊到創作特色,接著話題轉為主觀,提及才能這兩個字時,我有點不是滋味地跟他說,自己滿討厭被認為靠天分寫作,理由不外乎是投入大量時間,也付出許多努力云云,憑什麼第一眼強調先天優勢。

友人先是低頭抽菸,聽完我的抱怨後,抬起頭,白了一眼,語氣不屑。

「拜託,誰不努力啊?你告訴我班上有誰不想寫好作品,誰沒有在努力的。」

我的思緒像急煞車一樣,並非倏地停止轉動,而是先狠狠磨出輪胎痕,甚至冒點白煙,在無法多做思考的狀態下,逐漸降速失語。

每個人努力的途徑不同,因此先不探討努力與才能的關聯。我想講的是,如今再反芻這句話,也許可解釋為大腦的自我防衛機制再度作祟:你認為你目前的努力能與成績呼應,那樣很好,不要試圖再跨步越過雷池,否則當發現未來會有道檻,是無論多努力都難以抵達,將會被文字放逐,書寫成為你的恐怖情人、你渴望好眠中的夢魘、你的心靈寄託鑿了個空。

我曾經目睹過一個人,大家應該也都看過他,而關於他的生命變形歷程,得以見證到哪,則因人而異。目前我所看到的是這樣。

 

有一個人。

有一個熱愛書寫的人。

有一個熱愛書寫的人,感到痛苦。

有一個熱愛書寫的人,感到痛苦,受了傷。

有一個熱愛書寫的人,感到痛苦,受了傷,不再寫了。

有一個熱愛書寫的人,感到痛苦,受了傷,不再寫了,後來□□□□□。

後來可能好轉或更糟。但總以為,愈投入書寫似乎愈容易破碎,拜託,不要變成那樣。所以拜託,當他們化身成你的鏡子,居然不敢看向自己。

警覺性一再被餵食豢養,我抽離作品的態度像凝視嬰兒卻倍感陌生的父母,始終與寫作保持著一段安全距離,陷入泥淖也來得及將腳抽回的從容。

那就像是,避免身心遭寫作反噬緊咬,我總提前計算著抽離所需要的腳步,而在追求某個寫作目標的過程中,往後逐漸往後,一切彷彿愈發遙遠。

想想這真的很荒謬。

我是指,所以我們為何要書寫?

/正反面之外的聲音/

通常講到這,應該是來個積極正面的結論,好比我已經克服那份懦弱,或想出「就算被反噬,也還是堅持書寫」的論點。

可惜並不是這樣。

不過,三十歲給自己的目標,是能學會誠實面對自身感受。於是單純地,講講自己仍然書寫的理由,不限文類更無關規則字數。

很簡單,我喜歡那種從無到有的過程,有著創造與思考,察覺與發聲,抒發與和解,以及完成之後的專屬和獨特。

疊加了一連串俗濫字眼,還是沒變出什麼精闢獨到的見解,那我就再寫一次來驗證這段話。

很簡單,像凌晨四點二十九分。

凌晨四點二十九分,天氣小雨,我坐在無人的公園長椅,單手持傘,聽著稀疏的引擎聲傳來,路燈上垂掛著我的屍體,反覆失眠果然容易出現幻覺,外套裡的樂比克還剩下三顆,可是今天不會吃,因為想到若昏沉睡去,夢境僅存的價值也就此被剝奪。如果明天同樣失眠,也許再來欣賞一次,那使我安心。

我是這樣子的喜歡。

並深信也有雷同的聲音,對書寫抱持熱愛與畏懼,或許難以縝密回答寫作的意義,但就是寫著。我們像站立的硬幣,秒數最久的黃燈,無止盡的左右手猜拳。

所以,為何要書寫?

每種聲音都不該被緘默,而書寫包容一切。

好吧,如果這篇文章難免有說教意味,我只請求說教的重點是以下這句話:「雖然鼓勵寫作,但每人負荷苦痛的能力有異,請不要讓生活或心靈被嚴重折磨。由衷地希望著。」

我負荷苦痛的能力也許稱不上頂尖,但躲得很隱密──如果這是遊戲,藏起來,是為了被找到嗎?

想到曾經與對象的閒聊,她問我願不願意用十年生命換一篇人生巔峰的小說。

「一篇的字數是可以成為一本的嗎?像長篇小說。」我謹慎確認著。

「可以。」她說。

「那先給我換三本,趕快。」我迅速俐落回答。

回答完後又於心中思考。我百分之百確定,明明自己絕對不是那種,會為了寫作而無視所有並放棄一切的人。絕對。

只是目前,似乎也找不到比書寫更為重要的事物,僅此而已。

隨時有逃走的可能,因為凌晨四點二十九分的我是懦弱的。

但無論如何,我會繼續寫下去的。

■王仁劭,獲第十八屆(2022)林榮三文學獎短篇小說獎首獎。1995年生,東海大學中文所畢。著有短篇小說集《而獨角獸倒立在歧路》。

photo:徐世賢。www.facebook.com/picnic0918/

【鸚鵡所住】 陳淑瑤/樓上的房間一隻小壁虎憑空出現在我住的地方,我想到X島樓上的房間,上次回X島樓上的房間,窗簾一撩一顆壁虎蛋掉了下來,再上一次我用牙線盒帶走一隻骨骸完整的壁虎。這解釋得通,小壁虎在孵化前落入提袋被我帶到彼岸的城市,憑著卵時...
29/07/2025

【鸚鵡所住】 陳淑瑤/樓上的房間

一隻小壁虎憑空出現在我住的地方,我想到X島樓上的房間,上次回X島樓上的房間,窗簾一撩一顆壁虎蛋掉了下來,再上一次我用牙線盒帶走一隻骨骸完整的壁虎。這解釋得通,小壁虎在孵化前落入提袋被我帶到彼岸的城市,憑著卵時的記憶牠察覺此樓上的房間非彼樓上的房間,然後消失無蹤。想當然牠回去了,用牠飛簷走壁的絕技,任意穿越,不像我僅能靠想像。我不在那裡的時候,牠們是如何地活躍,照理那是牠們的房間。

X島樓上的房間我一開始住西南那間,然後是東南那間,現在「定居」在西北角這間,逆時針方向移動,一舉遷移就是大把大把的十年過去。兩個面海的房間我寄居時除非颱風大都安逸,後來聽說潑海的風雨日常也會發生,常態性的空房好像失守了那樣,牆壁、桌腳、床腳,整個南向都留有水患的痕跡,漆的鐵的水泥的腐蝕,表現在木料上有如船板的老朽,大通舖直立的床板有一片苔煙,過往的記憶經年累月地浸泡著。沒人住,兩扇房門經常對開,連成一道堤岸,總使我想起那荒置的水族箱。

西南房是最小的一間,也是唯一有書桌的,書桌擱在西南角,面窗面海,坐在那兒感覺像個通訊室窗口,隨時等候通風報信。在這個房間我讀了什麼?抽屜底弟弟服兵役時寫的潛艦日記最有印象。至於寫作,記得的只有一次行前接到一個題目:「身分」,就是在這個房間,手寫一篇〈模範農民〉,郵寄到台北給編輯先生,未留底稿。其實回到這裡不太能、不太願意寫作,寫作者的身分在這裡是多餘的。然而能在父母所住的樓上動筆,又是多麼富有年少的感覺啟程的動力。這房間無論廣義狹義都是在父母房間上面。

似乎很倚賴某個房間,有的人連旅行訂房也要特別指定,或者面山或者面海,遇到一點小潮,馬上就變節了。換到西北角的房間好似已無房可退。海島上的建築大多坐北朝南,居住的習慣亦重南輕北,我錯過了這個房間的前半生,二十多年的夕照和倔風封鎖在西面窗和北面窗,南向的房間是水象土象的,這個房間是火象風象的。

但凡簡介裡面有「夏天」、「過氣」、「憤世嫉俗」等字眼,往往能成功吸引我點進去。我發現這房間集合了這些性格。

掩上西面窗的窗簾是我「退房」前最後一個動作,是誰選了那淺藍的布簾,烈日吸乾那麼點藍,像一片髒枯的海水。倚窗一張摺疊的小木桌,桌面蠟黃,庫存的檯燈拿來夾在桌邊,不過一次返鄉使用幾日,再回去,一按,燈槽摺壞,變成斷頭的吊燈。桌邊有個周圍掉漆的電燈開關、一張塑膠椅、一桿活動衣架掛著幾日的衣衫。我拍下這扇窗的夜景,做為透視這個房間的眼睛,半窗黑暗,桌燈亮著,壁虎叫了幾聲,我好像在那邊用功。

這個房間的西照日,窗簾毫無招架之力,去年我將舊年的魚圖鑑月曆也掛上去遮光,再把草編帽罩在臉上午睡,我立馬成了油畫裡那躺在稻草堆上歇息的人,一座島長在臉上,把世界都拋在腦後了。

■【鸚鵡所住】隔週週二見刊。

28/07/2025

陳黎/夜曲——給愛麗絲

愛麗絲.紗良.奧特,子夜遲遲
不能入睡的我,手機上偶遇
赤足的你指間流出的蕭邦琴音:
夜曲――這空靈、旖旎的聽覺織錦
一而再誘人青春地鋪展、再造
種種美的形構,雖然夜已深,歲月
已漸晚。塵封腦中的字音、字形
又蠢蠢欲動,欲交媾、穿織出新的
綺夢。在另一首夜曲與圓舞曲之後
手機裡迸出前奏曲〈雨滴〉。惟恐
愈積愈巨的美的重量壓垮我夕暮
之身,我起床移步蹲坐洗手間馬桶
「噢心啊,我們已老;活生生的美
是給更年輕的人的……」我時而伸出
左手或右手,用力以指頂壁,彷彿
對應那貫穿全曲、不斷重複的降A
黑鍵音,幫助我順利滴出一滴滴尿。
我必須以尿滴對抗那太浪漫、傷感的
雨滴,防備它進一步以淚滴相勒索
躺回床上時聽到的是貝多芬的
〈給愛麗絲〉,你溫暖、木質的
史坦威琴音把我安放回人間,想像
立在家門前馬路邊,等待運載我們
每日垃圾、每日重負的清潔車
跟隨這音樂,跟隨你,再一次出現……

註:愛麗絲.紗良.奧特(Alice Sara Ott,1988-),德日混血的女鋼琴家,演奏時每赤足登台。「噢心啊,我們已老;活生生的美是給更年輕的人的……」(O heart, we are old;The living beauty is for younger men…),愛爾蘭詩人葉慈(W.B.Yeats,1865-1939)〈活生生的美〉(The Living Beauty)詩中之句。

【在我們的時代,我書寫.9之8】 陳柏煜/寫作圖/吳睿哲1想顯得聰明,想被人討論,想死後留名。喬治.歐威爾這麼說。2上小學時,我和妹妹有做卡片給爸媽的習慣。先是被教導。理由或許是,爸媽上班賺錢照顧你們,你們也可以用自己的方式,表達感謝的心意...
28/07/2025

【在我們的時代,我書寫.9之8】 陳柏煜/寫作

圖/吳睿哲

1

想顯得聰明,想被人討論,想死後留名。喬治.歐威爾這麼說。

2

上小學時,我和妹妹有做卡片給爸媽的習慣。先是被教導。理由或許是,爸媽上班賺錢照顧你們,你們也可以用自己的方式,表達感謝的心意。於是我們動用僅有的財產,圖畫紙、剪刀、膠水與雄獅牌三十六色彩色筆,做出我們的貢獻。相信這些費時的構想與勞作,已經為微不足道的材料增添了價值。(藝術深度?價碼?還是――感謝的心意?)等到假日,我們把在才藝班、遊戲時間暗地製作的成果公布。因為,驚喜發生總會使東西在關鍵時刻,再衝高一點價值。(那隱藏的心理,不知道是想博得寵愛、像顆小氣球般鼓脹的天真自信多一些,還是為作品的陽春鄙薄感到忸怩?)我們家給它與整個授贈儀式一個名字:愛的禮物。

先是被教導,然後(我以為)自動自發地去做。我喜歡這整條鎖鏈嗎?很難說。但我發現自己愈來愈狂熱,像是發燒般製作著愛的禮物。卡片的形式開始不堪負荷,我也用針線、保鮮膜、報廢的露營燈,與其他搜刮來的素材,做成某種混合雕塑,雖然以愛為名,但呈現往往晦澀難懂。妹妹做為工作室的一份子,甚至要向爸媽告狀:她快被突發奇想又繼續累積的新計畫累壞啦!(我忘記爸媽有沒有向我委婉地說,心意收到就好。不要太認真?不要太費力?)

他們注意到,我的狂熱不是出於純粹的「報恩」(像貓咪為主人叼來老鼠),他們注意到其中自私的欲望了嗎?七、八歲的我,沐浴在圍繞著愛的禮物的種種暖陽之下,偶爾會感到一陣陰涼。那些禮物和爸媽的關聯愈來愈薄弱,和我的渴望的形狀關聯愈來愈強烈。我不是為了他人、出於一種目的去做,我是先做了表達我之物,才決定把它當成禮物。這樣的想法像一陣陰雲不時遊蕩著。我知道我不會真的失去它們,爸媽會好好收著――保管著――像是博物館那樣。那麼,繼續把它稱做愛的禮物送出算是欺騙吧?有點無恥吧?這樣的念頭是陰雲裡青綠的閃電。

後來,愛的禮物逐漸枯竭。就像從遠方,有人悄悄擰緊了水龍頭。不知道是成長使我對示愛的行為感到彆扭,還是我不自覺地決心要讓我的自私更光明正大一些。現在回想,爸媽會不會對那點滴發生的變化感到若有所失,甚至――有一絲殘酷?(就像他們會說,「是建中、是我參加的社團把我帶壞了」。他們是不是想說卻不知道怎麼說。是音樂把我帶壞了。是同性戀把我帶壞了。尤其是寫作。寫作把我們的兒子變得不像我們的兒子了。)

現在回想,爸媽會不會清楚知道那是什麼,而且享受地看著我沉醉於探索與發明的快樂?當他們看著露營燈裡替代的橙紅的紙火焰。我又長大了。我學會了新東西。注音符號與增加的國字像河底柔韌扭轉的樹枝與石頭。我們一家共睡的和室,如今已充當儲藏空間,依然存放著所有的「愛的禮物」。

妹妹、妹夫帶著柚子和傑弟拜訪,慶祝媽(阿嬤!)的生日。因為柚子坐在泥紫色沙發上玩他專屬的塑膠水瓶,我才看見他身邊的兩個拼布枕頭(粉紅與雜色,縫有I LOVE YOU MOM AND DAD字樣)是我好久不敢去想的「愛的禮物」。我不知道他們何時把枕頭拿了出來,也不知道它們拿出來多久了。

3

文學算不算是種「愛的禮物」?如果我不再需要取悅我的父母,我要取悅的對象是誰?讀者?

4

國中時代,我與整個世代的年輕人都捲進了無名小站的旋風。也許是對即時通等通訊軟體開始厭膩,但也許還有其他需求。我們渴望讀我們的眼光停留再久一點,足以將我們燒穿一個洞。我們多想擺脫每天只是見面閒扯的同學,和真正懂我的人(誰?)分享「最私密的一面」。我們渴望的難道不是更像作品嗎:像張照片、像寫好的書、像電視上的明星、像未破解的謎題。在無名小站張貼自己的我們,都給布置與延遲深深魅惑了。好比編導式攝影(staged photography)――既是擺出來的,又使人不禁以為,那某人某事的發生,是可以信賴的。

夜深人靜時重讀自己po文――好像有個人在裡面,說話、思考。一個能言善道的機器。就像它(或我)匆匆逃開仍留下殘影;就像我(或它)臉上有層撕不開的膜。那種詭異之感,超越了撞見小時候製作的「愛的禮物」。即使日漸陳舊,「愛的禮物」基本上維持了原先物理的樣子。「愛的禮物」也不會,至少不是直接地,對我說話。

5

還沒認真想過,等柚子跟傑弟長大識字,發現他們以柚子跟傑弟的名字印在報紙上會做何感想。我發現,人們並不總是信任身邊的作家。也不願輕易相信「那是你的親身經歷」。做為文學靈感的現實人物,寧可先採取防衛性的立場――文學嘛,都是假的。

6

我一直嚮往有個雙胞胎兄弟。或許不是現實中、生理上的,而是旁人難以加入的一個括弧中,相似卻不相容的對偶。直到領悟這事的不可能,我轉而想,不妨以寫作充當雙生兄弟。畢竟它總是或多或少地晚於我,儘管釐清情況永遠有點複雜。除此之外,我要的從來不是平靜的心領神會。每次見面,我總要喜歡他一點,或討厭他一點。

很難再將這樣的寫作當做禮物送給別人了!我看見、診斷他的心靈。他,寫作,實際上也變成我的讀者,細細判讀我的X光片。生活中的眾讀者永遠是雙生兄弟的局外人――也許就像收到禮物的我的父母,負責保管的工作。

只要我寫,似乎就能繼續分泌黑色的汁液,餵養房間裡的異形。若我不再書寫,異形會維持原狀,然後慢慢萎縮,最終化為博物館裡的雕像。文學作品因此失去了生命?不。它失去了作者的愛。讀者不再是保管,而是全權接管它。

我讀到萩原朔太郎寫下:

對月吠叫的狗,是因為恐懼自己怪異的影子而吠叫。在狗病苦的心中,月亮是個蒼白的幽靈般不吉的謎。狗遠吠。

我想把自己憂鬱的影子,釘在月夜的土地上。如此,影子便不會永遠在我身後追逐著我。

我以為他對那影子也是十分深情的。

7

寫作有一件事令我非常不滿:如果寫是將自己表達,為什麼有時我能寫,有時不能?――我不過要分出一些自己,一撮頭髮、皮屑、一縷思緒。為什麼不能像我們努力澄清一件事時,那麼辯才無礙地解釋與描述?

難道它像柯能堡電影,將主人翁暴露於光波與哲學,生出腦瘤或嶄新的器官――無法摘下,因為尚未成熟。

要是我沒有能力給,那我寫下的東西又是誰給的?我恨我不是寫的主人。而不停發問的我,是隻對月吠叫的喪家狗。在那些不是不想寫作的晚上。在那些沒有月亮的晚上。我與我的陰影都無計可施。

雕塑家在石塊中尋找形狀。作曲家在音階中尋找旋律。寫作必須開始說話,但每個人都會說話。我辨識不出萬千字句中哪一字啟動了寫作。我讀著以前寫下的篇章,不覺得那是寫作。陰影顯得有所欠缺,和我失去了關聯。可能……我吠的月我望的高空才是真正的寫作?月亮遞給我舌頭。

或者我做一隻鸚鵡,月亮剪了我舌頭。

8

觀察別的寫作者寫作很有意思,同為寫作者的大小姐是我時常觀察的對象。當我們面對面坐一張桌子寫作,我發現她有個特殊的習慣。她叮鈴叮鈴地打了一些字,停下來,嚴肅地盯著某個方向,然後叮鈴叮鈴地打了一些字,就像把某張看不見的紙上的字抄錄下來。我以為她是在觀察隔壁桌的客人,比如,那個跟隨耳機微微律動的刺青男生?我也注意到他了,或許我也可以寫他。

「你在看什麼?」我有點擔心她看得太認真、太不假修飾了。

「我?在寫東西……在看空氣吧。」大小姐有點尷尬,好像被人看見在搔癢或剔牙。

「怎麼了?」大小姐問。

「怕你被打。」

看北美館「喧囂的孤獨:台灣膠彩百年尋道」展覽,給我留下最深印象的是一件小小的扇面。屋外零散叢生幾株雜草野花,打開的天窗露出屋內紫面白花頗為講究的和式壁紙。畫面中央,一名鬈髮梳髻、黑色墊肩大衣的摩登女性,登梯,從天窗探頭。她神色嚴肅,眼神堅毅,眉頭蹙起。

名為《眺望》的這件作品,作者是女性膠彩畫家陳進。上網查資料,才知道那不是天窗,而是防空洞的出入口。這是當時殖民政府鼓勵創作者反映戰事的「時局色」作品之一。幸好誤解造成的影響不大。我喜歡的是畫中人既保有閨秀的端莊教養,也無懼展現新女性的獨立;她難以歸類的自信非常迷人。但最吸引我的仍是她的眺望。她在看什麼?橫空而過的戰機?在她眼前敞開的,令人期盼與憂慮的未來?

我相信大小姐會說她在「看空氣」。

■陳柏煜,獲第十八屆(2022)林榮三文學獎散文獎首獎,第十屆(2014)林榮三文學獎新詩獎佳作。1993年生。政大英文系畢。著有《地下室錄音》、詩集《決鬥那天》等,譯有詩集《微賤》等。

photo:吳睿哲。wujuiche.com

【重度台化日本人】 木下諄一/名牌手錶父親過世後留下一只手錶――金色的面盤上刻有羅馬數字的Dunhill。此錶雖說是父親的遺物,但事實上,是我送給父親的。經過歲月的流轉,如今重新擁有,也算是一段奇特的經歷。約莫在三十年前,有個朋友在銀行上班...
28/07/2025

【重度台化日本人】 木下諄一/名牌手錶

父親過世後留下一只手錶――金色的面盤上刻有羅馬數字的Dunhill。此錶雖說是父親的遺物,但事實上,是我送給父親的。經過歲月的流轉,如今重新擁有,也算是一段奇特的經歷。

約莫在三十年前,有個朋友在銀行上班。一天他問,「抵押的名牌手錶賣出,要不要買?」並從公事包裡拿出幾只,其中我最中意的就是這只Dunhill手錶。賣價兩萬三千元,對我來說相當高;再說自己對名牌錶沒有研究,這價格在行情上是貴或便宜,心裡沒個數;僅憑它是銀行的擔保品,想來應該是筆划算的交易,於是當場決定買下。後來我將這只手錶送給父親,為當年擅自來台的任性之舉致上歉意。

買了手錶之後好些年,父親才第一次來到台灣,同行的還有田中、安井兩位朋友,我選了中山北路的江浙館子為遠道而來的他們接風洗塵。在當時的日本,想找間道地的中式餐廳非常不容易;即使找到了,價格也是貴得令人咋舌。這家館子讓長輩讚不絕口,每道菜上桌三兩下便盤底朝天。餐後我們驅車前往華西街夜市逛逛,正當經過紅色牌樓時,一位男子湊過來用結結巴巴的日文說道:「時計、偽物(仿冒錶)。」

看來他專門向觀光客兜售仿冒品。畢竟這是違法的,我對長輩們示意別理會,但田中先生顯得興致勃勃:「去看看也好。」男子便走在前面帶路。

很快地彎進一條小巷。在巷內偏僻處的某間小店裡,男子取下掛在牆上的木板,露出金光閃閃的數十只手錶。田中先生的眼睛為之一亮,挑出一只勞力士(Rolex),付了錢,當場戴上,十分滿意的模樣。

後來我聽父親說,不管去哪裡,田中先生經常戴著這只錶。雖然它是假貨,品質卻不低劣,多年來始終準時運行。一天田中先生把手錶放在高爾夫球場的大浴池忘記帶走,回到家後才發現。為了區區一件仿冒品而特地向球場詢問,實在是難為情得很,便決定作罷。不料第二天,球場總經理親自打電話過來:「我們已經將您的手錶妥善收存在保險櫃中,請放心。」父親覺得這故事實在是太有趣了,一邊說一邊大笑。

三十年,這只Dunhill手錶又回到我手中,父親一次也沒戴過。是因為相信它是正品,擔心會像田中先生一樣不小心丟失嗎?或是一開始便認為那是贗品,不值得也不屑一戴?究竟原因為何,已無從得知。不過我想對他來說,手錶是真是假都無所謂――這是一份來自兒子的禮物。

■【重度台化日本人】隔週週一見刊。

方秋停/夜宿馬斯垂克城堡莊園跟團旅遊即便事先已知行程,對將臨場景仍然不清楚,於是時時充滿期待且常有意外驚喜。有人說馬斯垂克(Maastricht)是最不像荷蘭的荷蘭城市,並自建築、人像、城市氛圍指出它其實更像法國,或似比利時的法語區城市。我...
27/07/2025

方秋停/夜宿馬斯垂克城堡莊園

跟團旅遊即便事先已知行程,對將臨場景仍然不清楚,於是時時充滿期待且常有意外驚喜。

有人說馬斯垂克(Maastricht)是最不像荷蘭的荷蘭城市,並自建築、人像、城市氛圍指出它其實更像法國,或似比利時的法語區城市。我初來乍到,對歐洲人文地理、史情演變所知不多,自然無法準確說出其中差異。一幅幅畫般風景赴目,但覺美麗莊嚴、浪漫旖旎,我以個人感受理解見聞,為記憶儲存好些精采片段,至於能於腦中停留多久、將與舊有記憶產生多少連結,一時間也不好說。

旅行已經幾天?每天於不同房間醒來,一連串記憶堆疊一起,如倉促開闔各種摺扇,無暇細加品玩。這晚將住宿城堡莊園,一路上領隊便不斷給予各種提醒――不外乎解釋每人分配到的房間勢必有差異,因之前有的是主人房、有的住的是僕人、甚至是由馬廄改建。那話語將人意識前推數百年,眼前浮現戲劇小說裡的昏暗廳堂、其間站立臥躺昏昧愚蠢、固執任性的主人公,富裕窮厄、勇敢怯懦情節交雜連篇……

今晚我將進入哪一空間、睡臥何種餘息當中?時空交疊,頓時我的顴骨加高、鼻梁隆起、臀部外罩著蓬蓬裙……啊,馬廄改裝的房間會不會有異味、主人房的起居室有多豪奢?神遊之際,隱約聽到領隊好言提醒:「相信我,進房後千萬不要拉開窗簾!」



車入莊園時,雨霧欲滴,眼前一片綠。

城堡莊園酒店位於美麗的Geul Valley河谷,綠蔭接連著青草地,幾幢古典房舍分立,通往接待區的通道兩旁擺設各種雕塑,鬱金香造形的鐵皮風車、漆白樹枝上立有母子貓頭鷹、迎風轉繞的放射銅鑄枝葉……雨暫停,將來夜氛圍含帶濛濛水霧,餐前於敞闊的園區散步,沿途欣賞鐵皮地球、抽象旋風、鐵鑄鹿身、齒輪裸露的腳踏車等裝置藝術。另有生動的人物塑像一幕幕詮釋主僕情義、道德勇氣、及諸多我不甚明瞭的歷史情節,往事凝止,悲喜卻仍窸窣迴盪空中。

我們穿過中庭往外走,試圖探訪園區邊界。莊園寬廣,內含葡萄園、養蜂場、草藥和果園,並有一座擁有10世紀壁畫的教堂。美麗的巴洛克花園除了農作,更豢養了牛羊雞鴨,並設有機堆肥。淳樸牛隻遠遠瞧望著我們,青草純淨、環境開闊舒適,這片富裕土地供養美好的生命。另一頭羊群被圈養,一隻正立起身頑皮跨立圍籬,想要逃逸。再往前走是荒寂玫瑰園,北國的春天總是遲來!



晚餐設於二樓餐廳,當年主人多於此宴請王公貴族,我們二十多人陸續入座,夫妻、朋友或獨自出遊者各就各位,如天上星辰集會一起。長桌自這頭延伸至另一邊,長列高腳杯陸續斟上紅、白酒,外酥內軟的小麵包佐微鹹滑潤奶油,啜一口酒、隨興與鄰座攀談幾句,緩慢的上菜節奏將時間拉長、捶扁、捲起再壓平,毛躁習性於是一次次被修邊、琢磨出耐性。前菜豌豆泥佐炙燒干貝,上頭鋪綴青豆苗,看似熟悉的食材換裝變形、混拌些許想像,便衍生出不可思議的珍貴滋味。主餐為淡青醬煨嫩牛、肉滑汁濃醇,抽離腥筋、原牛精氣神適當被保存,於味蕾留下一頁暖和印象。甜點乃冰淇淋、慕斯及溼軟巧克力瑪德蓮的組合,看似平常卻讓人無法拒絕。

慎重莊嚴的排場讓眼前一切如夢似幻,人人可幻想特殊的前世今生。我也許曾經傲慢或滿是偏見、欲想自由又捨不得權貴位置,啊!窗外夜幕低垂,牛羊裹上露水被褥,觥籌交錯,嬉鬧應酬下各有陶醉與嚮往,水晶吊燈散放迷離光采、壁上畫作閃動神祕眼神。

餐後大家各自回房,推開窗,青草地及前庭夜色飄入屋內,沒有預期中的驚悚場景,感覺失落也鬆了口氣。夜裡隱約聽聞木梯碰碰響,自樓上傳來或從樓下拾階而上,隨而消失,隱沒於思緒能及之處……夜沉寂了嗎?門縫底下似有不明腳步停留,夜裡於不同的時空維度中輾轉反側,驀地瞥見床邊躺著穿戴歐洲古裝的紳士,我既驚又喜,心跳猛烈頭暈目眩,渾身如被拋出的煙火就要炸裂,不知如何是好,驀地聽聞熟悉鼾聲自身邊傳來,才回到現實陸地。

短夜消逝,天明將赴下個景點,離開這誤闖的時空。

主辦:財團法人林榮三文化公益基金會協辦:自由時報宗旨:鼓勵以文學表現生命力的作者,激勵台灣文學創作。資格:凡具中華民國國籍者皆可參加。獎項:一.短篇小說獎:字數八千至一萬一千字以內。首獎一名,獎金六十萬元,獎座一座;二獎一名,獎金三十萬...
27/07/2025

主辦:財團法人林榮三文化公益基金會

協辦:自由時報

宗旨:鼓勵以文學表現生命力的作者,激勵台灣文學創作。

資格:凡具中華民國國籍者皆可參加。

獎項:

一.短篇小說獎:字數八千至一萬一千字以內。首獎一名,獎金六十萬元,獎座一座;二獎一名,獎金三十萬元,獎座一座;三獎一名,獎金十五萬元,獎座一座;佳作二名,每名獎金六萬元,獎座一座。

二.散文獎:字數三千字至四千字以內。首獎一名,獎金二十五萬元,獎座一座;二獎一名,獎金十二萬元,獎座一座;三獎一名,獎金七萬元,獎座一座;佳作二名,每名獎金四萬元,獎座一座。

三.新詩獎:三十五行至五十行以內。首獎一名,獎金二十萬元,獎座一座;二獎一名,獎金十萬元,獎座一座;三獎一名,獎金六萬元,獎座一座;佳作二名,每名獎金三萬元,獎座一座。

四.小品文獎:字數一千字以內。選取得獎者十名,每名獎金三萬元,獎座一座。

獎項說明:

一.以上各獎項,類型不拘,自由發揮題材,歡迎參賽者將最有創意的作品投來。

二.獎項從缺或增列佳作,得由評審視作品水準決定。

應徵條件:

一.作品必須未曾在任何形式的平面和網路媒體全部或局部發表,包括個人部落格、臉書,嚴禁抄襲及代筆(包括AI),一經發現,取消得獎資格。

二.以中文寫作應徵。

三.每個獎項以應徵一篇為限。

四.林榮三文化公益基金會同仁及自由時報「自由副刊」同仁不得參加。

應徵辦法:

一.手寫稿或中文列印稿(12級字)皆可,參加新詩獎者請在首頁右上角標明行數,參加其他獎項者請在首頁右上角標明字數。字數計算包含題目與內文標點,新詩獎行數計算不包含空行。

二.請以一式三份投寄。不退稿,請自留底稿。

三.請附作者資料表,表格請至基金會網站下載(www.lrsf.org.tw)。若無法下載請來電向基金會索取,或以另紙自行書寫應徵類別、篇名、本名、筆名、戶籍地址、通訊地址、連絡電話、Email、生日、身分證字號、學歷、簡歷。資料不符者,不予評選。

四.來稿一律掛號郵寄「241004新北市三重區重新路三段十號五樓 林榮三文化公益基金會收」,信封上請註明應徵獎項,如「應徵短篇小說獎」、「應徵散文獎」、「應徵新詩獎」、「應徵小品文獎」。應徵多項者,請分別封裝掛號郵寄。

收件日期:7月1日起收件。

截稿日期:7月31日截止。郵戳為憑,逾期不受理。

評審過程:本會收件後,即刻編號,分初審、複審、決審三個階段,聘請專精作家學者進行評審。

揭曉日期:分兩階段揭曉,第一階段於10月24日揭曉「短篇小說」、「散文」、「新詩」得獎入選者,不分名次,及「小品文」得獎者十名,所有入選得獎名單刊登於當日自由時報「自由副刊」及本基金會網站;第二階段於頒獎當天現場公布各獎項的首獎、二獎、三獎及佳作。

頒  獎:另行公布頒獎日期及地點。

注意事項:

一.所有得獎作品,本基金會保有平面與電子發表權、轉載權。編入文學獎作品集及相關出版品、網路刊登時,不另支稿費。

二.得獎者接受本會的獎座獎金後,得獎作品不得再參與其他文學獎,否則取消得獎資格,追回獎座獎金。

三.本辦法如有未盡事宜,得隨時修正公布。

財團法人林榮三文化公益基金會

www.lrsf.org.tw

電話:02-29772067

27/07/2025

王姿雯/代理

她的手指愈按愈快,直到文字輸入追不上內心怒火延燒的速度,別字連發,最後索性烙下一句決絕的話,然後退出群組。

她感到自己的心臟仍在激烈跳動、呼吸急促,認識二十多年的友人最後送出的文字像群猙獰的怪獸,她必須揮刀砍殺。

「只付出金錢的話,以後會不會拿來情勒小孩呢?」

「他們就不應該有小孩吧!」

一個代理孕母的話題忽然將她們倆炸向不相容的兩端,一個同情、一個警戒,語言不斷被投擲而出,但都進不了對方的籃框。

心跳慢慢緩和下來時,她思索自己憤怒的原點。

她想到某個初冬的雨夜,她與先生撐傘無語走著,待會回家要把手術同意書什麼的趕快簽好、尚未吃完的試管藥物扔掉、十二點後不能進食,隔天就要入院,將剛剛超音波畫面中確定沒有心跳的胚胎取出。她想到一些親友的安慰話語:「就是沒有緣分啊」、「不要強求了吧!」

要求到什麼地步,才不算強求?原來身體深處被挖走的,心裡一直沒有忘,從那傷處長出沉默的人面瘡,聽到熟悉的比喻,就張口呼喊起來。

過一會兒,老友傳了訊過來:「連我這樣原本一點都不想要但意外有小孩的,現在想像小孩被奪走都要瘋了,那些孕母呢?」

她好像懂了什麼,她說那我們就不談吧,她們不過各自讓代理孕母的議題,代理了自己個人生育史上的問號與驚歎號,那些力圖客觀的辯論,皆是母愛的偽裝,而沒有什麼比母愛,更為主觀。

前進新竹獨立書店!-4之4-玫瑰色二手書店■玫瑰色二手書店新竹市北區集賢街19號rosecoloredbook.tw請告訴我們書店的小歷史。玫瑰色二手書店(下稱「玫」):2019年3月書店開幕,其後遇到疫情,卻獲得許多新竹愛書人的支持,疫中...
26/07/2025

前進新竹獨立書店!-4之4-玫瑰色二手書店

■玫瑰色二手書店
新竹市北區集賢街19號
rosecoloredbook.tw

請告訴我們書店的小歷史。
玫瑰色二手書店(下稱「玫」):2019年3月書店開幕,其後遇到疫情,卻獲得許多新竹愛書人的支持,疫中站穩腳步,至今已滿六年。兩位雜工每天流轉書籍,我們暱稱書友為「色員」,陪伴色員走一段人生旅途。

決定在新竹開設書店的原因是?
玫:首先是喜歡新竹舊城區的生活感。另一個原因是,發現新竹是碩博士密度極高的城市,書店卻偏少,我們覺得很弔詭,因此決定投入嘗試。

請用一句話形容你心中的新竹。
玫:古城旁有科技園區,很衝突的美感。

開設獨立書店,最重要的一件事?
玫:希望書店持續存在於城市之中,但總是要先照顧好自己,進而照顧好書店空間,才能讓色員們離開玫瑰色時面帶微笑。

開設書店以來,最難忘的一件事?
玫:引領我們認識新竹豐富文史的三位老師,在2023年不約而同向我們提起:新竹在地最久的二手書店海邊書坊打算結束營業。我們有感於這間書店的真摯故事,不願它的價值與意義消逝,而決定接續傳承這間書店。因此,我們有了一家書店──玫瑰色二手書店,和另外一家書店──海邊書坊3.0。

書店中你最喜歡的一個角落?
玫:書店伙伴和色員,常常在書店裡待到忘卻時間,而在書店裡一抬頭就能看見天井灑進來的自然陽光,實在覺得好舒服。

請推薦書店內或新竹當地不可錯過的伴手禮。
玫:書店的紀念周邊,最推薦青銅直角書籤。新竹伴手禮絕對是水潤餅,老新竹人帶進城隍廟拜拜的貢品,簡樸麵粉香,撒上淡淡肉桂粉。目前只剩一家店在製作,即將失傳,且吃且珍惜。

以書店為圓心,你會推薦來訪客人安排怎樣的新竹一日遊?
玫:新竹舊城區腹地小巧,適合閒適散策,或租借共享單車機車漫遊。從新竹火車站出發,先到楊家意麵或榮記客家湯圓享用餐食,接著彎進海邊書坊3.0感受閱讀之美。沿南門街前行,關帝廟、中央市場、城隍廟及伴手禮水潤餅皆能順路探訪。留點時間到玫瑰色二手書店,舒服待一個下午。附近的新竹州廳、新竹州圖書館、竹塹迎曦門一帶古蹟林立,沿兩側綠樹成蔭的護城河畔,享受悠然散步時光。

圖片提供:玫瑰色二手書店。

前進新竹獨立書店!-4之3-或者書店■或者書店新竹縣竹北市文興路一段123號www.facebook.com/orbookshop請告訴我們書店的小歷史。或者書店(下稱「或」,本篇內容由營運總監Peggy Ju回答):2016年,創辦人陳添...
26/07/2025

前進新竹獨立書店!-4之3-或者書店

■或者書店
新竹縣竹北市文興路一段123號
www.facebook.com/orbookshop

請告訴我們書店的小歷史。
或者書店(下稱「或」,本篇內容由營運總監Peggy Ju回答):2016年,創辦人陳添順帶領「或者」品牌團隊,以「或者書店」為起點,選址在竹北市的新瓦屋客家文化保存區,以親子共讀、環境永續、多元包容為核心,探索一種結合閱讀、設計、工藝的生活實踐。「或者」在新竹縣市逐步開展多個門市,為分散式美術館與多元文化的地方文化品牌。書店空間設計以大片落地窗帶入新瓦屋的綠意,選書以人文、社會、藝術、設計與在地議題為主,經常舉辦講座、閱讀會與小型展覽,主題從當代社會議題到地方文史皆有涉獵,也吸引不少創作者、設計師與教育學者前來交流。

決定在新竹開設書店的原因是?
或:創辦人陳添順是新竹人,半退休後回到家鄉創辦文化志業。

請用一句話形容你心中的新竹。
或:文化與科技再生之處。

開設獨立書店,最重要的一件事?
或:書店內的咖啡區成了許多自由工作者與遠距上班族的祕密基地。幾張桌椅、一杯手沖咖啡與一本書,就構成屬於這座城市的一方靜謐。許多來訪者甚至不是專為購書而來,而是為了這份生活節奏的沉靜。我們不是為了賣書而開書店,而是希望讓閱讀重新成為人們日常生活的一部分。

開設書店以來,最難忘的一件事?
或:第一次有人在書店說:「這裡讓我覺得新竹可以住下來了。」那是幾位剛搬來竹北的年輕媽媽帶著孩子在繪本區共讀,看著窗外綠意、陽光灑落。當時我們深刻感受到一間書店,能讓人對一座城市產生歸屬感。此後她們經常光臨書店,希望書店能長久經營下去。

書店中你最喜歡的一個角落?
或:最棒的閱讀角落是二樓靠近窗邊的「樹景第一排」,春天時,兩棵流蘇開滿了花,在你面前、近在咫尺;那裡沒有太多干擾,卻能聽見外頭微風、看見孩童在草地嬉鬧奔跑、遠處咖啡機的聲音,彷彿整個世界都慢了下來。

請推薦書店內或新竹當地不可錯過的伴手禮。
或:或者安醬、堅果脆辣醬。

以書店為圓心,你會推薦來訪客人安排怎樣的新竹一日遊?
或:路線一:客家文化巡禮。10:00─新瓦屋客家文化保存區,預約導覽園區、逛或者書店;12:30─午餐:新埔鎮客家風味粄條、逛鴻梅國際藝術村(需預約);14:00─前往北埔老街:老街巷弄巡禮,古蹟金廣福、姜阿新洋樓、鄧南光影像紀念館等;夜宿北埔「或者山旅」。路線二:新竹舊城巡禮。10:00─同上;12:30─午餐:新竹市城隍廟周邊小吃;14:00─預約導覽舊城區古蹟巡禮,拜訪老屋「或者工藝櫥窗」、「或者新州屋」等;夜宿「或者風旅」。

圖片提供:或者書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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