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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巴勒斯坦團體場外抗議國防展 控台灣軍火商捲入以色列種族滅絕​圖、文/王顥中(苦勞網記者)​台灣巴勒斯坦自由連線今天(9/20)在南港展覽館1館舉辦的「台北國際航太暨國防工業展」場外抗議,現場發佈針對台灣企業「捲入以色列種族滅絕」的調查報...
20/09/2025

📢 巴勒斯坦團體場外抗議國防展 控台灣軍火商捲入以色列種族滅絕

圖、文/王顥中(苦勞網記者)

台灣巴勒斯坦自由連線今天(9/20)在南港展覽館1館舉辦的「台北國際航太暨國防工業展」場外抗議,現場發佈針對台灣企業「捲入以色列種族滅絕」的調查報告,要求台灣企業立即檢視供應鏈,並切斷與涉嫌參與以色列種族滅絕行動的軍火公司之業務往來。

本次國防工業展有 450 多家國內外軍火與航太廠商參展。台灣巴勒斯坦自由連線與英國 Humanity Research Consultancy 及台灣國際勞工協會等團體發佈《台灣企業捲入以色列種族滅絕研究報告書》,列舉參展廠商中,包含 Lockheed Martin、General Robotics、Shield AI 等美國企業,以及台灣本地廠商如全訊科技、凌華科技、榮剛、精剛等,都存在參與以色列種族屠殺的情況。報告書中指:「台灣企業可能因疏忽、不透明或缺乏問責,而成為戰爭罪與種族滅絕的幫兇。」

抗議現場有民眾敲打鍋碗瓢盆、大鼓,並以假死行動表達訴求;主辦單位同時呼應全球 BDS 運動今天發起的「干預共犯全球行動週末」,強調政府與企業在法律與道德上,應負起避免助長大規模暴行的責任,並援引聯合國於 9 月 16 日認定加薩情勢的規模與嚴重性已達到種族滅絕程度,呼籲台灣跟進國際社會做法,對可疑企業採取調查、禁運或其他必要措施。

部分聲援巴勒斯坦支持者曾零星進入會場向民眾散發傳單,並聚集在 Lockheed Martin 展區前呼喊口號,隨即立刻被警力驅離出場。

台灣巴勒斯坦自由連線表示,經盤查參展的 450 多家企業中,至少有 17 家「直接參與」以色列在加薩的屠殺,12 家有「高度嫌疑」、49 家與以色列存在商業往來或企業交流,警示大型展會可能成為進一步擴大國際供應鏈連結的場合,並可能讓更多台灣製零組件間接出現在違反國際人道法的系統中。

📢 【走入巴勒斯坦】後記:和平與解放​文/王顥中(苦勞網記者)​在以色列於加薩實施種族屠殺的當下,這一系列報導的主軸設定在停戰與和平,希望聚焦呈現以巴雙邊人民反戰的共同心聲。然而追求和平並不意味著忽略巴勒斯坦人擺脫殖民的歷史正義。​和平或解...
18/09/2025

📢 【走入巴勒斯坦】後記:和平與解放

文/王顥中(苦勞網記者)

在以色列於加薩實施種族屠殺的當下,這一系列報導的主軸設定在停戰與和平,希望聚焦呈現以巴雙邊人民反戰的共同心聲。然而追求和平並不意味著忽略巴勒斯坦人擺脫殖民的歷史正義。

和平或解放,孰輕孰重,盍各言爾志。

法塔赫(Fatah)資深黨員阿里(Ali)接受採訪時直言:「跟殖民者談和平,那是癡人說夢!墾殖者拆我們的房屋、毀我們的農田,墾殖區擴張,以色列軍方為他們撐腰——我怎麼跟拿刀架在我脖子上的人談和平?」他說。

針對外界批評哈瑪斯 2023 年 10 月 7 日的襲擊讓以色列藉口實施報復,他駁斥道:「以色列長年封鎖加薩,斷絕食物與水,這一切遠早於 10 月 7 日之前就已開始,目標就是把巴勒斯坦人趕走。他們對待巴勒斯坦人的方式,就跟德國納粹對待猶太人的方式一樣。」

📌 昔溫和派今肯定哈瑪斯

法塔赫是巴勒斯坦自治政府(PA)的主導力量,過去普遍被視為溫和派,如今阿里卻高度肯定哈瑪斯,讚揚其行動是「1948 年以來最重要的抵抗」、「點燃巴勒斯坦解放的希望」。

他批評《奧斯陸協議》下推動的「兩國方案」,將以色列的殖民體制正常化,合理化約旦河西岸巴勒斯坦人日常面臨的種族隔離與壓迫:「PA 說服約旦河西岸的巴勒斯坦人放下槍,結果只是被殖民者利用。」

現年 43 歲的阿里,21 歲時因參與抵抗運動遭以色列逮捕,隨後被關押長達 19 年,幾乎整個人生的黃金歲月都在牢獄中度過。

📌 幾位加薩人的看法

記者在土耳其採訪加薩人時,也問了他們對於哈瑪斯的看法,阿爾賈邁勒的回應趨近於阿里,強調 10 月 7 日的發生其來有自,任何人被逼到牆角都會不計後果反抗,更別提一群人、一個民族,長年處於隔離與封鎖的非人道對待之下,怎麼能不反抗?

烏貝黛則明確對 10 月 7 日持保留態度,原因類似巴勒斯坦酷兒警察納賽爾。

烏貝黛認為,哈瑪斯的行動事實上沒有幫助巴勒斯坦取回任何土地,反而引發以色列的報復攻擊與種族屠殺,「而這些都是本來就可以預期的。」

儘管如此,烏貝黛還是對基層的巴勒斯坦戰士抱持敬意,強調:「他們是為了自己的土地與人民而犧牲。」

📌 結語

在 1948 年以前,巴勒斯坦這塊土地上的阿拉伯人、猶太人、基督徒曾經相安無事。隨著錫安主義興起,「猶太民族家園」意識形態與隨之而來的系統性移民,是當代巴勒斯坦衝突的肇因。

2018 年,以色列通過《猶太民族國家基本法》,確立以色列是猶太民族的國家,將希伯來語訂為唯一官方語言,阿拉伯語降格為「具有特殊地位」。單一民族國家意識形態的法制化,搭配隔離牆、墾殖區等措施,瓦解了外界曾對於以色列可能成為「一個民主國家」(a state of all its citizens)的期待,也使我大致上同意法塔赫黨員阿里的批評。

當我訪問耶路撒冷老城時,親見聖殿山平台——這片同時被猶太教與伊斯蘭教奉為聖地的石牆高地——如今由以色列軍警掌控。西牆與阿克薩清真寺之間僅隔一牆,整區出入口都設有檢查哨,常以「維安」為由限制穆斯林進入。

西牆廣場發給遊客的傳單,措辭直白:

「在哭牆面前眾生皆是平等的,每一位猶太人站在它旁邊時都能體會到自己的猶太身分⋯⋯」
"All stand equal in front of the wall. Jews sence their Judaism……"

在錫安主義的話語中,「眾生皆平等」的對象,其實只是「每一位猶太人」。

然而,距離以色列建國已經 77 年,建國後在當地出生的以色列人又繁衍了數代。我走在以色列城市裡,看見路上的年輕面孔,他們多半沒有移民經驗,多數是本地成長,是在「以色列化」的生活環境中長大,其作為殖民者的面貌與責任因而更難指認。

以色列長年對加薩的封鎖引發哈瑪斯 10 月 7 日的襲擊,哈瑪斯的襲擊又引發以色列對加薩實施殘酷的報復與屠殺。中東的暴力衝突又向世界蔓延,阿拉伯人與猶太人之間的仇恨不斷加深。儘管雙方社群中都有溫和派與致力搭建對話橋樑的人,卻難以阻止世界繼續朝分裂與對立的方向推進。

這個系列報導並不企圖提出解方,只希望呈現人們在面臨苦難時真實且複雜的經歷與思考。

最後,我以 2023 年被以色列轟炸身亡的加薩詩人希巴・阿布・娜達(Hiba Abu Nada)的詩作結,獻給巴勒斯坦這塊土地上勇敢的人民:

〈我賜予你庇護〉(I Grant You Refuge)

我賜予你庇護
遠離傷痛與愁苦

I grant you refuge
from hurt and suffering.

我以聖典的話語
守護橘園,不讓磷火灼傷果實
為雲的陰影,遮擋塵霧的侵襲

With words of sacred scripture
I shield the oranges from the sting of phosphorous
and the shades of cloud from the smog.

我賜予你庇護,讓你相信
終有一日,塵埃會散去
那些曾相愛、並肩死去的人們
將會再一次,放聲而笑

I grant you refuge in knowing
that the dust will clear,
and they who fell in love and died together
will one day laugh.

📢「人道援助」還是殖民共謀?對台灣資助以色列墾殖區醫療中心的考察報告​文/郭家穎(台灣電音&龐克社群聲援巴勒斯坦團結陣線成員)​外交部駐以色列代表李雅萍於 7 月 6 日至以色列在巴勒斯坦西岸的殖民區——位於沙爾本雅明工業區中的本雅明地區議...
28/08/2025

📢「人道援助」還是殖民共謀?
對台灣資助以色列墾殖區醫療中心的考察報告

文/郭家穎(台灣電音&龐克社群聲援巴勒斯坦團結陣線成員)

外交部駐以色列代表李雅萍於 7 月 6 日至以色列在巴勒斯坦西岸的殖民區——位於沙爾本雅明工業區中的本雅明地區議會大樓——與隸屬於極右翼的宗教錫安主義黨的以色列國會公共工程委員會主席暨外交國防委員會議員泰勒(Ohad Tal)、隸屬於右翼保守主義的以色列國會最大黨——以色列聯合黨,目前擔任本雅明地區議會首長和耶沙委員會 (Yesha Council) 主席的伊斯雷爾・岡茨(Israel Ganz)會面,承諾捐款資助該地區納納西醫療中心 (Nanasi Medical Center) 之建設一事。作為一位醫療專業工作者,同時也是創傷治療的專家,本人對此事進行了相關資訊考察。

墾殖區宛如野生動物園,以色列人有權申請槍枝,作為防禦、甚至攻擊的武器。《你的國,我的家》最後一幕、紀錄片獲得奧斯卡最佳紀錄片獎後,巴勒斯坦導演 Hamdan Ballal 遭到攻擊和逮捕,以及協助紀錄片拍攝的巴勒斯坦運動...

📢 「反同」並非穆斯林社會的古老傳統,而是西方殖民主義的現代產物​文/王顥中(苦勞網記者)​近日,以色列駐台辦事處 Israel in Taipei 聲稱哈瑪斯將同性關係定為犯罪,這是錯誤的。巴勒斯坦(包括加薩與約旦河西岸)目前沿用的仍是 ...
25/08/2025

📢 「反同」並非穆斯林社會的古老傳統,而是西方殖民主義的現代產物

文/王顥中(苦勞網記者)

近日,以色列駐台辦事處 Israel in Taipei 聲稱哈瑪斯將同性關係定為犯罪,這是錯誤的。巴勒斯坦(包括加薩與約旦河西岸)目前沿用的仍是 1936 年英國託管時期頒布的《巴勒斯坦刑法條例》,其中禁止「違反自然秩序的性交」,即《雞姦法》(Sodomy Laws)。這一法律源自英國殖民者的基督教性道德觀,與穆斯林傳統無關,更非哈瑪斯所制定。

自 19 世紀以降,英國在全球殖民地推行《雞姦法》,將維多利亞時代的基督教道德觀與異性戀規範強加於被殖民社會。其濫觴為 1860 年《印度刑法》第 377 條,首次將「違反自然秩序的性行為」入罪,直至 2018 年才由印度最高法院宣告違憲。

該條文影響深遠,擴散至英國殖民帝國的各個角落:

◾亞洲:巴基斯坦、孟加拉、斯里蘭卡、馬來西亞、緬甸等國至今沿用該條文;香港 1991 年修法,新加坡則遲至2022年才廢除。
◾非洲:奈及利亞、烏干達、肯亞、坦尚尼亞、尚比亞、馬拉威等國至今沿用該條文。
◾中東:除巴勒斯坦外,約旦、伊拉克等地也沿用相關條文。

各種案例表明,今日許多第三世界社會的「反同傳統」實為殖民法律強制同化的結果,而非本土文化產物。

巴勒斯坦自英國託管結束後,飽受以色列佔領與連年戰亂,如今甚至面臨種族滅絕,根本無法形成正常運作的國家,更遑論修訂殖民時期遺留的法律。將反同法律的責任單獨歸咎於哈瑪斯,既不公允,也掩蓋了殖民主義的歷史根源。

第三世界反對《雞姦法》的鬥爭,實質上是清理殖民遺緒的過程。

📌 西方話語中東方形象的翻轉

在 19 世紀,當西方社會高度污名化同性戀時,東方(包括中國、奧斯曼土耳其、阿拉伯世界)常被描繪為充斥「雞姦」與「墮落」的空間,缺乏道德觀念的約束。西方旅行文學與殖民敘事將東方的性別多樣性誇張為道德敗壞的象徵,以凸顯自身的「純潔與文明」。

到了 20 世紀末至 21 世紀,隨著西方同志解放運動的興起,同志權益逐漸被納入自由民主價值體系。此時,東方形象發生翻轉:從「淫亂」的空間,變為「恐同」的異性戀堡壘。伊斯蘭世界被西方媒體塑造成僵硬、落後、壓迫的象徵,而西方則自詡為多元、開放的進步文明。

這種形象上的顛倒翻轉,顯示出東方在西方話語中始終作為「他者」的投影,其性/別形象完全服務於西方內部性政治的需要。當西方強調基督教道德觀時,東方被標籤為「淫亂」;當西方擁抱同志友善時,東方則被貼上「恐同落後」的標籤。

任何社會與文化變遷都需要時間,西方自身對同志的接納也經歷了漫長過程,且至今未完全消除歧視。西方殖民者在殖民地編纂法典、強制輸出道德觀,洗腦強迫被殖民者接受「恐同」法律與思想,時間長達上百年,造成殖民地內化其觀念,甚至部分沿用其法典至今。此時西方社會又清高起來,將「恐同」作為批判第三世界的標準,將自身歷史責任撇除得一乾二淨,既偽善,也抹去了第三世界社會的歷史複雜性。

📌 反殖民與反同

在第三世界的反殖民運動中,「文化自主」常被視為政治解放的核心。同性戀與酷兒文化因此常被視為「西方輸入」而遭到排斥。例如:

◾伊斯蘭世界:部分國家將同志權益與「文化入侵」掛鉤,反同成為反西方霸權的政治姿態。
◾非洲:烏干達、奈及利亞等國將酷兒運動描繪為「新殖民主義」,以凝聚民族主義。
◾亞洲:印度、中國大陸的保守派常將同志權益視為「外來腐敗」,強化傳統主義論述。

然而,這種排斥邏輯恰恰延續了殖民主義的性規範,將殖民者強加的異性戀道德內化為「本土傳統」。事實上,第三世界的酷兒運動正積極從本土文化中尋找支持。例如,印度的 Humsafar Trust 援引印度教神話中的性別流動元素(如雌雄同體之神 Ardhanarishvara)來主張權益;巴勒斯坦的 alQaws 則挖掘古典阿拉伯詩歌中的同性情慾敘事,強調性多元並非西方專屬。

真正的解放需要從本土歷史與文化中發掘資源,而非將同志權益簡化為「西方價值」。

​📌 以色列的同志國族主義與粉紅清洗

以色列的「同志友善」論述是建立在殖民主義語境與西方中心論之上。通過宣傳特拉維夫的同志遊行與同志友善形象,以色列將自身塑造成中東的「進步燈塔」,將阿拉伯世界標籤為「恐同壓迫者」,從而合理化其對巴勒斯坦的軍事佔領與殖民政策。這一策略被稱為「粉紅清洗」(pinkwashing),是同志國族主義(homonationalism)的具體實踐,將同志權益挪用為地緣政治工具。

真正的同志解放必須採取去殖民視角,批判殖民時期強加的反同規範,拒絕將同志友善作為地緣政治武器,並在第三世界文化中尋找支持多元與解放的資源。只有如此,同志權益才能擺脫帝國殖民話語的壟斷,真正為所有被壓迫者服務。

針對以色列駐台辦事處 Israel in Taipei 就本網刊載之報導〈走入巴勒斯坦系列(七)信仰與身份的夾縫:巴勒斯坦酷兒的內在離散〉所提出之回應,苦勞網聲明如下:​本篇報導基於實地採訪,呈現巴勒斯坦酷兒在戰爭、宗教與性身份認同交織下的...
21/08/2025

針對以色列駐台辦事處 Israel in Taipei 就本網刊載之報導〈走入巴勒斯坦系列(七)信仰與身份的夾縫:巴勒斯坦酷兒的內在離散〉所提出之回應,苦勞網聲明如下:

本篇報導基於實地採訪,呈現巴勒斯坦酷兒在戰爭、宗教與性身份認同交織下的真實處境。新聞工作的核心價值在於追求真相、揭露壓迫,而非迎合任何國家或官方的政治宣傳。

以色列一方面宣稱支持 LGBTQ+,另一方面卻持續透過種族隔離與軍事佔領,剝奪巴勒斯坦人民最基本的生存權。自 2023 年 10 月 7 日以來,以色列在加薩的種族屠殺已造成超過 6 萬名巴勒斯坦人喪生,死亡人數仍不斷上升。不分性傾向的所有巴勒斯坦人民,都是這場屠殺的受害者。

以色列在國際上長期以「同志友善」包裝國家形象,將 LGBTQ+ 議題工具化,即是所謂的 「粉紅清洗」(pinkwashing),透過突顯 LGBTQ+ 權利,以合理化、正當化自身的種族屠殺與殖民暴力,轉移國際社會對巴勒斯坦人民苦難的關注。事實是,在加薩實施地毯式轟炸、朝排隊領取物資的民眾開槍,都無法提升 LGBTQ+ 權利。

若以色列真心關注 LGBTQ+ 權利,就不應將巴勒斯坦酷兒的苦難工具化,而應立即停止在加薩的戰爭與屠殺,結束對約旦河西岸的非法佔領與攻擊。唯有如此,所有人——包括酷兒——才能在平等、自由與安全的環境中生活,免於恐懼與迫害。

No Pride in Genocide.

📢 【走入巴勒斯坦】系列報導(七)信仰與身份的夾縫:巴勒斯坦酷兒的內在離散​文/王顥中(苦勞網記者)​為了接觸巴勒斯坦本地的酷兒族群,記者在約旦河西岸透過男同志交友軟體 Grindr 尋找受訪者。啟動軟體時,螢幕跳出警示:「根據你所在的地理...
15/08/2025

📢 【走入巴勒斯坦】系列報導(七)
信仰與身份的夾縫:巴勒斯坦酷兒的內在離散

文/王顥中(苦勞網記者)

為了接觸巴勒斯坦本地的酷兒族群,記者在約旦河西岸透過男同志交友軟體 Grindr 尋找受訪者。啟動軟體時,螢幕跳出警示:「根據你所在的地理位置,你似乎處於一個 LGBTQ 社群可能會受到懲罰的地點。我們希望你玩得開心,但你的安全是我們最首要的考量。」這段訊息點出當地性少數面臨的潛在危險,也為這篇報導揭示的現實困境提供了起點。

這篇報導聚焦於巴勒斯坦穆斯林酷兒所處的多重壓迫環境:一方面,他們承受來自以色列軍事侵略與長期封鎖的外部壓力;另一方面,亦面對自身社會內部宗教對其性傾向的規訓與排斥。

對穆斯林社群而言,伊斯蘭信仰長期以來是支撐他們度過戰亂與流離的精神支柱,是一切物質條件被戰爭摧毀時僅存的依靠。當宗教信仰與性身份之間出現扞格時,巴勒斯坦穆斯林酷兒的生命經驗,折射出其關於認同、信仰與歸屬感交織的複雜處境。

針對以下採訪對象,記者在採訪前都有明確揭露記者身份並告知採訪目的,部分受訪者在報導中以化名方式呈現。

📌 以色列的國族敘事與穆斯林酷兒

以色列政府長期將「同志友善」作為政治操作的一環。近期總理納坦雅胡在接受媒體訪問時,便以哈瑪斯迫害同志為由,為以色列在加薩的軍事行動辯護,聲稱其目的是「幫助巴勒斯坦人擺脫哈瑪斯統治」。

學者賈斯比爾・普爾(Jasbir Puar)曾分析指出,以色列透過包裝自身為同志友善國家,建構出進步開明的文化形象,並藉此凸顯與巴勒斯坦的文化差異,將穆斯林污名化為父權制、恐同的同義詞,進而形塑「同志友善的以色列 vs. 恐同的巴勒斯坦」的二元對立框架,作為回應國際批評與正當化戰爭手段的敘事工具。

然而,這種二元框架不僅掩蓋了以色列自身的人權爭議,也忽略了穆斯林世界內部多元複雜的宗教經驗。訪談中,23 歲的約旦籍巴勒斯坦男同志奧馬爾(Omar)便以自身經歷指出,穆斯林酷兒的存在,處在這些既定敘事的縫隙之中。

奧馬爾稱自己「是穆斯林,但並不特別虔誠」(muslim, but not a religious person),他說,《古蘭經》裡的確存在認為同性戀是罪惡的段落,但同樣段落也出現在《聖經》上。如果基督徒同志不會被《聖經》上的「所多瑪與蛾摩拉」段落所困擾,那麼穆斯林同志也不該被《古蘭經》困擾。

在《創世紀》中,上帝要毀滅所多瑪與蛾摩拉這兩座荒淫無度的城市,天使偽裝成男人到訪先知羅得(Lot)的家,所多瑪城的男人卻要求羅得交出偽裝成男人的天使,任由他們玩弄擺佈。天使為保護羅得一家人,讓他們往山上跑,不可回頭,接著上帝就對所多瑪與蛾摩拉降下硫磺與火,將一切都毀滅。羅得的太太因為沒有遵從天使吩咐,回頭一看,立刻被燒成一根鹽柱。

上面這段故事,是當代保守基督教右翼仍不時宣稱「同性戀會遭致上帝降下火球懲罰」的根源。這段故事,同時記載在基督教《聖經》、伊斯蘭《古蘭經》與猶太教《希伯來聖經》裡,內容只存在一些細節差異。

奧馬爾說,後來研究指出,所多瑪與蛾摩拉的位置,就在約旦河東岸,是如今約旦所在位置。他笑得合不攏嘴,說要為自己所生長的這個「荒淫無度的國家」乾一杯。

我問奧馬爾,既然說自己不虔誠,為何對經文知之甚詳。他回答:「說到底,我還是一個巴勒斯坦穆斯林。」然後有點心虛的笑了笑:「只是真的沒有特別虔誠。」

📌 是穆斯林,但並不特別虔誠

住在伯利恆的 19 歲男同志薩米(Sami),同樣稱自己是不特別虔誠的穆斯林,儘管如此,還是不斷強調自己無法想像一個沒有神的世界。他晃了晃手上的玻璃杯:「如果沒有神,誰創造這個?誰又創造了創造這個的人與條件?」

我問他怎麼調和宗教信仰與男同志身份,他想都沒想就回答:這(男同志身份)對他而言仍然是個「罪惡」(sin),但他只能接受這個現實,live with it。

薩米口中的「罪惡」不都是十惡不赦的事。他舉例,按照嚴格戒律,穆斯林不能喝酒,但在相對世俗化的地方,喝酒已經漸漸普遍,就連在伯利恆,年輕人都知道上哪能買酒,更不用說約旦、土耳其這些世俗化的穆斯林國家。忘了提,剛剛薩米手裡晃的玻璃杯,就是個啤酒杯。

「我不會因為我是男同志,就放棄我的穆斯林身份。如果我在一個地方犯了罪,我就要在別的地方做一個更好的人。」薩米在描述這個「更好的人」的時候,用了一個阿拉伯語「Khuluq Hasan」,意思是美好的品格,經常被穆斯林用於勸勉自己與他人。

儘管看上去樂觀,薩米仍然表達了對於所處環境對酷兒的不寬容感到沮喪。面向以色列時,他的巴勒斯坦穆斯林身份無庸置疑;可面向自己社群內的阿拉伯同胞時,他心中始終抱持了一個不足為外人道的秘密。

「穆斯林,但並不特別虔誠」,似乎成為部份穆斯林婉轉表述自己「世俗化穆斯林」身份的修辭。然而「世俗化穆斯林」隱含著「宗教」與「世俗」之間的斷裂,支持神權或者世俗化,只能擇一。而「穆斯林,但並不特別虔誠」,則在其中保留了個人游移挪動的彈性與空間。

📌 內在離散

在伯利恆,34 歲的納賽爾(Nasser)獨自住在伯利恆的拜特賈拉(Beit Jala)。他擔任巴勒斯坦警方與以色列軍警之間的協調官,負責協調兩個群體避免雙方發生衝突。

巴勒斯坦警方的執勤範圍僅限於巴勒斯坦自治政府(PA)管理的 A 區、B 區,然而在 B 區,任何巡邏也必須經過以色列的授權與許可。根據《奧斯陸協議》,以色列與 PA 存在安全合作與情報共享機制,內容包含共同打擊極端主義與武裝團體(如哈瑪斯)。

我問納賽爾,怎麼看待以色列軍方對巴勒斯坦人層出不窮的暴力,我稍早剛訪問了另一座西岸城市拉馬拉,那裡當天又有一名兒童被以色列軍方殺害。

他說:「這是非常艱難的處境,我為受害的孩子們感到非常難過。」隨後立即提起在北部城市傑寧(Jenin),也曾有巴勒斯坦武裝份子殺害猶太兒童。

「戰爭讓兩邊的人都變得更暴力,這讓我非常不安,我非常難過。」

「無論是巴勒斯坦孩子,或者以色列孩子,他們都沒有罪,孩子是無辜的。」

納賽爾自認是雙性戀,目前單身。同時,他是在孤兒院長大,沒有其他親人。在非常重視家族團聚的阿拉伯人社會裡,他顯得很孤獨。

納賽爾在 Grindr 自介欄上寫著自己是「深櫃」(Closeted,指沒有公開出櫃的同志)。他說這裡大家都是「深櫃」,他只有非常少數的幾個同志朋友,彼此之間有出櫃。這些朋友有時會到他家聚會,因為其他人都與家人同住,只有他獨居。幾年前一個朋友結了婚,此後再沒有出現在聚會上。

我問他,沒有家人的他,會覺得這群朋友就像是家人嗎?「或許吧。」他說。

因為工作緣故,納賽爾經常往返約旦河西岸與以色列,也非常熟悉特拉維夫的同志文化。我和他分享幾天前在特拉維夫的經驗:凌晨兩點鐘,夜店街羅斯柴爾德大道(Sderot Rothschild)人聲鼎沸,到處都是大麻的味道。我告訴他那很像台北的同志場景「大縱酒」,只差台北沒有滿街大麻味。

他笑了笑,從茶几抽屜拿出一包煙草,熟練地塞進煙紙捲好。「巴勒斯坦人還是比較保守,他們不喜歡外來的事物。」說完,把手上點燃的煙遞向我:「放心,我不是緝毒組的,而且你是我朋友。」

他從嘴裡吐出一絲灰白色細長煙霧後繼續剛剛的話題:

「可是巴勒斯坦人的保守也是情有可原,你看以色列人,他們常出國,去到世界不同地方,再把不同文化帶回來,而且,以色列也有很多外國觀光客。」

「沒有人會來巴勒斯坦的,從來都沒有,巴勒斯坦人也出不去。更不用說加薩了。」

「巴勒斯坦能不保守嗎?」

納賽爾說,他覺得巴勒斯坦保守、封閉,但也不喜歡特拉維夫的同志文化,總覺得自己在那格格不入。

他身上再度流露出一股深深的孤獨感,這次是因為他那介於巴勒斯坦與以色列之間,在兩邊都無法融入的狀態。

國際人權論述中使用「國內流離失所」(Internally Displaced Person)來指涉那些因戰爭被迫逃離家園卻未離開國境的人。他們也是難民,卻不受國際法的難民保障,是「國家內在的難民」。納賽爾的狀態讓我發現,部分巴勒斯坦穆斯林酷兒的處境,是一種「內在離散」(Internally Diaspora),他們不是離散海外的巴勒斯坦難民,而是在自己的土地上,與原屬社群若即若離的存在。

宗教是巴勒斯坦人面對殖民與屠殺暴力時,得以獲得精神支持的重要力量來源,但巴勒斯坦酷兒卻可能因為自身的同志身份,使他們與包含宗教話語在內的民族向心力量間存在著隔膜。

與前面的受訪者一樣,納賽爾也認為自己「是穆斯林,但並不特別虔誠」。他與以色列人接觸得多,似乎也對以色列抱持更多同情,表示以色列設置隔離牆和檢查哨也有好處:

「這裡的情況非常危險,阿拉伯人跟猶太人互相仇視。如果沒有檢查哨,持有武器的人就可以任意通過,互相殘殺,可能會傷害到無辜的人。」

我說,他對以色列侵佔巴勒斯坦土地的根本問題,似乎沒有共鳴,他的語氣忽然嚴肅起來:

「我不是在為以色列辯護,我支持被壓迫者,支持巴勒斯坦。我同意以色列佔領了巴勒斯坦的土地,他們才是壓迫者。」

「我談的是策略問題,以色列擁有先進武器、有戰機飛彈,他們擁有一切,可是巴勒斯坦什麼都沒有,所有阿拉伯國家都知道這一點,但他們不幫助無辜的巴勒斯坦人,也不支持我們。」

「在這種情況下,巴勒斯坦人不應該貿然跟以色列人作戰,因為我們知道自己會死亡,還會有許多無辜的人喪命。當一個巴勒斯坦人做出一個小動作時,他並不會真正傷害到以色列,但以色列的飛機會因此出動,轟炸一整個城市,殺死許多無辜的人。在這種情況下,我希望巴勒斯坦人不要做這樣的事。」

最後我問納賽爾,警察職涯中遇過最困難的事情是什麼。以下是他的回覆:

「在戰爭期間,有一個巴勒斯坦女孩想去以色列醫院治療,但她無法通過檢查哨,因為那裡有一道隔離牆,我無法幫助她。」

「每天我都在想這件事,我責怪自己為什麼沒能幫她。但我⋯⋯我無能為力,實在幫不了。」

「她需要治療,她還是個孩子。但我無法從以色列情報部門獲得安全許可,來為她開啟檢查哨。」

「我常常責怪自己。但我⋯⋯我看向那些醫院,它們是空的。為什麼他們不讓這個可憐的、無辜的小女孩住院?」

聽完後,我很懊惱自己稍早質疑他對隔離牆和檢查哨的看法。

📢 【走入巴勒斯坦】系列報導(六)戰火中的遠方回音:海外加薩人的生存掙扎​文/王顥中(苦勞網記者)​「麵粉在加薩就像黃金一樣珍貴,以色列用飢荒逼我們絕望!」從加薩逃出來的難民阿爾賈邁勒(Aljamal)這麼說。自 2023 年 10 月 7...
14/08/2025

📢 【走入巴勒斯坦】系列報導(六)
戰火中的遠方回音:海外加薩人的生存掙扎

文/王顥中(苦勞網記者)

「麵粉在加薩就像黃金一樣珍貴,以色列用飢荒逼我們絕望!」從加薩逃出來的難民阿爾賈邁勒(Aljamal)這麼說。自 2023 年 10 月 7 日以色列對加薩發動軍事行動以來,已有超過 5.9 萬人喪生,190 萬人(佔加薩 90% 人口)在國內流離失所,僅少數得以逃往國外。巴勒斯坦人稱這場浩劫為「第二次大劫難」(Second Nakba),喚起 1948 年 75 萬人被迫離鄉的記憶。在土耳其伊斯坦堡的蘇丹加齊區(Sultangazi),成功逃出的加薩倖存者向記者訴說自己的戰爭經驗。

📌 以色列用飢荒逼加薩人絕望

31 歲的阿爾賈邁勒出生於加薩,母親的家族則住在約旦河西岸。由於以色列的政策,兩邊家族被切開,他自出生以來沒見過母親家族的親戚。

他的父母與家族仍留守加薩中部,只將他送往土耳其。採訪中他難掩對家人的牽掛:「我每天給父親發訊息,但網路不穩,有時兩週都聯繫不上,只能向親戚確認他們是否平安,」他說。加薩戰爭已經奪走他兩個叔叔與堂兄,父親曾在戰爭初期被拘留 15 個月,體重從 82 公斤降至 50 公斤,「但至少他還活著,感謝真主。」

阿爾賈邁勒的家族擠在一間倖存的房子裡,糧食短缺,靠黑市高價購買麵粉維生。聯合國世界糧食計畫署(WFP)報告顯示,加薩農業崩潰,70% 農田被毀,麵粉價格飆升至一袋 500 至 600 美元。他回憶 2008 年、2012 年、2014 年的戰爭,炸彈的震動仍刻在記憶中,「以色列可以針對哈瑪斯實施精準打擊,但他們從來都是無差別轟炸,不管你是孩子或者婦女。」他說。

2025 年 5 月,以色列關閉聯合國的 400 個人道物資分發點,改由與美國合作成立「加薩人道主義基金會」在南部設4個分發點,迫使北部居民南遷。阿爾賈邁勒的弟弟哈姆扎為買麵粉遭到搶劫,身受重傷。「麵粉在加薩就像黃金一樣珍貴,以色列用飢荒逼我們絕望!」他憤慨道。

📌 媽媽瘦得像皮包骨 看照片認不出

32 歲的烏貝黛(Aljama)2018 年離開加薩,由於父親生病,她作為長女扛下家計,輾轉抵達土耳其,為父母與七個弟妹打拼。2023 年 10 月 7 日後,她的家人從加薩北部逃至南部,房子被炸毀,住進帳篷。「我都認不出媽媽的照片,她瘦得像是皮包骨。」她說。

烏貝黛有鮮明的戰爭記憶,2008 年 12 月 27 日,以色列軍方對加薩發動為期 3 週的「鑄鉛行動」(Cast Lead Operation),以色列事後承認在這場行動中使用了會對平民造成嚴重和長久傷害的「白磷彈」。這場戰爭,是她最接近爆炸的一次。

當時她 16 歲,正準備學校阿拉伯語的期末考,在她走去教室的途中,一顆飛彈落在隔壁校舍,「聲音大到我無法形容,我耳鳴、聽不到聲音,碎石在空中飛,我的腿嚇到麻痺,動彈不得,就像整個人被凍住。」

「人們會用『戰爭期間』來稱 2008 年、2012 年、2014 年那三段加薩從早到晚持續不斷被轟炸的日子。但就算是在平時,加薩也幾乎天天都發生轟炸。」

近期戰爭奪走了她的叔叔與三個表親,她的叔叔房屋被炸毀後搬進帳篷,上個月卻被發現死在帳篷裡,兩天後屍體才被發現。她的妹妹在戰爭中曾目睹屍首分離的畫面,心理創傷難癒,「她該怎麼忘掉那個畫面?加薩人不只身體受傷,精神也生病了!」烏貝黛難過地說。

「爸爸、媽媽、妹妹⋯⋯所有人都變得很瘦,我從沒想過有一天家人會流離失所,住進帳篷。」

由於以色列軍方朝領取物資的巴勒斯坦人開槍的新聞頻傳,烏貝黛交代媽媽千萬不要讓弟弟冒險前去,她會更努力工作寄錢回去,讓家人在黑市上購買麵粉。

唯一讓她感到安慰的是,「世界終於開始知道巴勒斯坦人的處境。」社群媒體的興起讓以色列失去無法透過控制媒體壟斷資訊,加薩的畫面終於被世界被看見。

「我們不會忘記,也不會原諒。」烏貝黛堅定地說。

📌 離開的代價

加薩南端唯一通往埃及的拉法邊境口岸,由埃及公司「Hala」壟斷經營。任何加薩人欲出境都必須支付高額費用:成人最低 5 千美元、兒童 2 千 5 百美元,最高甚至達 1 萬 1 千美元(約新台幣 33 萬元),其中部分用於賄賂埃及官員。對多數加薩人而言,這是一筆遙不可及的天價,阿爾賈邁勒與烏貝黛,是少數逃出的幸運者,但家人仍困於戰火。國際人權團體批評,以色列的無差別轟炸與封鎖形同「逐區清洗」,使加薩全境無安全之地。

📢 【走入巴勒斯坦】系列報導(五)隔離牆下的土地悲歌:墾殖區的侵略與擴張​文/王顥中(苦勞網記者)​在約旦河西岸伯利恆西南的村莊艾爾塔斯(Ertass),巴勒斯坦農民巴薩姆(Bassam)指向他的農田,無奈訴說:「這片土地被猶太墾殖區包圍,...
13/08/2025

📢 【走入巴勒斯坦】系列報導(五)
隔離牆下的土地悲歌:墾殖區的侵略與擴張

文/王顥中(苦勞網記者)

在約旦河西岸伯利恆西南的村莊艾爾塔斯(Ertass),巴勒斯坦農民巴薩姆(Bassam)指向他的農田,無奈訴說:「這片土地被猶太墾殖區包圍,墾殖者經常下來破壞農作、拆毀房屋。」以色列的墾殖區與隔離牆不僅分割了巴勒斯坦人的土地,更使他們成日生活在恐懼陰影下。

自 2002 年起,以色列在約旦河西岸修建隔離牆,長達 708 公里,遠超 1967 年停火線,多併吞約 10% 巴勒斯坦土地。墾殖區多佔據視野良好的高處,周圍有隔離牆區隔其與巴勒斯坦社區。巴薩姆說,巴勒斯坦人靠近牆面就可能遭射擊,墾殖者卻可肆意破壞農作物、砍樹,甚至拆除房屋以擴張地盤。聯合國國際法院 2004 年裁定隔離牆違反國際法,要求拆除,但以色列置若罔聞。

📌 墾殖區的蠶食

根據 1995 年《奧斯陸二號協議》,約旦河西岸分為 A、B、C 三區,60% 的 C 區由以色列控制,多為無人居住的農地與沙漠。艾爾塔斯村 96% 居民為巴勒斯坦人,卻有七成土地劃為 C 區。巴薩姆的農田就在 C 區,無法新建任何建築,違反即遭拆除。「不久前,一棟四層樓房被墾殖者用怪手夷平,以色列軍方在一旁護衛。」巴薩姆說。

包圍艾爾塔斯的隔離牆仍在施工延長,意味著墾殖區範圍的擴大。巴薩姆說:「墾殖者最終目的就是把所有巴勒斯坦人都趕走!」

墾殖區擴張伴隨暴力。2023 年 10 月 7 日後,猶太墾殖者襲擊加劇,據聯合國人道主義事務協調廳(OCHA)統計,2023 年 10 月 7 日至 2024 年 8 月 12 日,墾殖者總計發動 1,250 起襲擊,造成約 120 人傷亡。

隔離牆導致巴勒斯坦村莊被分割,居民需通過檢查哨跨區,行動受限。伯利恆設有三個檢查哨,開關時間無預警。記者親歷從伯利恆到拉馬拉(約 30 公里)的車程,因檢查哨耗費4至5小時。巴勒斯坦人更常面臨搜身、拒絕放行,當地計程車司機靠 Telegram 群組通報哨站狀態。許多巴勒斯坦村莊被切割劃入不同區域,原本比鄰而居的住戶間,必須經過多個檢查哨才能互訪。

📌 「大耶路撒冷」與被迫遷的貝都因人

艾爾塔斯的處境只是冰山一角。

以色列官方喊出「大耶路撒冷」(Greater Jerusalem),旨在將耶路撒冷週邊墾殖區「化零為整」,1999 年通過的「E1 計畫」是實現這項策略的關鍵拼圖,併吞更多約旦河西岸土地,將耶路撒冷外圍墾殖區,與耶路撒冷連成一片完整區域。

E1 計畫實施結果,隔絕了東耶路撒冷與約旦河西岸,並破壞巴勒斯坦國土的連續性,隔絕中部城市拉馬拉與南部城市伯利恆,造成不同城市的巴勒斯坦人難以往來。

位於耶路撒冷東 7 公里的馬阿勒阿杜明墾殖區(Ma'ale Adumim),自 1979 年的 3,500 公頃擴至近 5,000 公頃,威脅貝都因人社區汗艾哈邁德(Khan al-Ahmar)。

汗艾哈邁德約 200 名貝都因人,在 1948 年「大劫難」後從內蓋夫沙漠遷至此,住在帳篷與自建小屋。他們的土地被劃為 C 區,土地所有權不受承認,也無權建房。汗艾哈邁德又被稱為「學校社群」,因其中包含一間由國際資助的學校,為該地區150名兒童提供教育,學校也數度遭以色列威脅關閉拆除。

2018 年,以色列高等法院裁定允許強制驅離,法官諾姆・索伯格(Noam Sohlberg)本身為墾殖者,引發爭議。國際特赦組織與聯合國警告,此舉違反國際法,可能構成戰爭罪,以色列才暫緩驅逐。

貝都因人是阿拉伯遊牧民族,「貝都因」在阿拉伯語意指「住在沙漠的人」,活動範圍橫跨中東與北非的沙漠地帶。在 1948 年「大劫難」後,內蓋夫沙漠被併入以色列領土,當地貝都因人口從 8 萬減至 1 萬,逃往約旦河西岸,住在耶路撒冷週邊的黃土地帶,建立起如汗艾哈邁德這樣的社區。

貝都因人處境類似台灣都市原住民,儘管有長期居住事實,卻不具土地所有權。許多人白天在以色列城市從事建築、鋪路等粗重工作,填補基礎勞動力,晚上回到位於都市邊陲的帳篷社區。

目前,以色列右翼團體「雷加維姆」(Regavim)仍持續施壓,監控巴勒斯坦人在 C 區的「非法建築」,要求拆除汗艾哈邁德社區。墾殖者襲擊貝都因人、偷竊牲畜等事件頻傳,暴力程度在 2023 年 10 月 7 日後更甚。

📢 【走入巴勒斯坦】系列報導(四)無盡等待:軍法統治下的家庭裂痕​文/王顥中(苦勞網記者)​2024 年 9 月 6 日深夜,以色列軍方突襲伯利恆的德赫舍難民營(Dheisheh Camp),無預警破門闖入哈姆薩(Hamza)一家。當時 2...
12/08/2025

📢 【走入巴勒斯坦】系列報導(四)
無盡等待:軍法統治下的家庭裂痕

文/王顥中(苦勞網記者)

2024 年 9 月 6 日深夜,以色列軍方突襲伯利恆的德赫舍難民營(Dheisheh Camp),無預警破門闖入哈姆薩(Hamza)一家。當時 20 歲的哈姆薩正熟睡,還未反應過來,就被士兵押上軍車。他被控在臉書上張貼疑似支持 2023 年 10 月 7 日哈瑪斯攻擊以色列的貼文,遭「預防性拘留」至今,未經起訴,也未被審判,已近一年。

記者拜訪哈姆薩的家庭,突襲當夜的情景仍深深烙印在他母親伊曼(Eman)的記憶中。她回憶,那晚以色列士兵踹門而入,巨響驚醒了全家人,她的視線停留在住家大門與周圍牆面被士兵槍托砸得凹陷變形的痕跡,如今回想起這一切仍心有餘悸。

根據伊曼描述,哈姆薩自被捕後即遭行政拘留至今,無法聯絡外界。唯一的「見面」方式,是透過監獄內設置的監視器,每隔兩三個月一次,母親得以從黑白畫面中,遠遠望見兒子的身影。

「畫面很小,有時候角度太偏,根本連我兒子的臉都看不清楚。」她低聲說,「那根本不是探監,只是讓我們知道他還活著。」

約旦河西岸巴勒斯坦人生活在軍法統治下。1967 年六日戰爭後,以色列頒布《第二號軍法公告》,建立對巴勒斯坦地區的軍事統治體系,賦予軍方絕對權力。此後超過半世紀,數百萬巴勒斯坦人處於軍法管轄之下,受軍事法庭審理,與以色列公民享有的民事法院制度截然不同。軍方可以「預防性安全」為由,未經起訴或審判就無限期拘留巴勒斯坦人。2023 年 10 月 7 日後,軍方加大對西岸的言論管控,許多人僅因社群媒體貼文或轉發影片被捕。

哈姆薩案並非個案,根據以色列人權組織卜采萊姆(B’Tselem)報告,至 2024 年,以軍監獄中約有 9,600 名巴勒斯坦人屬於「行政拘留」身分,意即未經審判即可無限期囚禁。其中許多人僅因轉發社群貼文、特定影片或使用某些關鍵字,就被認定「構成安全威脅」。

2023 年 10 月 7 日哈瑪斯攻擊事件後,以軍在西岸展開新一波「預防性打擊」,社群監控與夜間逮捕劇增。根據巴勒斯坦囚犯媒體辦公室(ASRA)統計,自當日起西岸已有逾 14,500 人被捕。

由於軍事法庭案量激增,哈姆薩的案件審理也遙遙無期。「他已經被拘留了一年,卻連一次都沒有開庭,開庭時程一直往後延,到現在都不知何時會開庭。」伊曼說。

回憶起哈姆薩時,伊曼眼眶泛紅。她分享,哈姆薩在大學主修資訊科技,畢業後夢想從事電腦維修,總是面帶笑容,人見人愛。如今,伊曼只盼著兒子早日歸來。

德赫舍難民營位於約旦河西岸伯利恆南側,是 1949 年最早設立的巴勒斯坦難民營之一,難民營內建築密集擁擠,儘管屬於巴勒斯坦自治政府(PA)管理的 A 區,以色列仍具司法管轄權,以軍可自由出入,對巴勒斯坦人實施搜查與逮補,凸顯現存兩國方案下 PA 的附庸性質。

📢 翻唱千遍仍無法取代的原聲:中島美雪的聽眾在聽什麼?​文/宋瑞文(台灣中島美雪介紹會講者)​時不時地,日本歌手中島美雪的名字,總會像是一陣陣浪潮似的再次湧來。​今年2025年范瑋琪在中國演唱〈最初的夢想》引發熱議,許多人拿原作〈騎乘銀龍背...
08/08/2025

📢 翻唱千遍仍無法取代的原聲:中島美雪的聽眾在聽什麼?

文/宋瑞文(台灣中島美雪介紹會講者)

時不時地,日本歌手中島美雪的名字,總會像是一陣陣浪潮似的再次湧來。

今年2025年范瑋琪在中國演唱〈最初的夢想》引發熱議,許多人拿原作〈騎乘銀龍背上〉中島美雪72歲時的演唱(上方影片)來比較。2023年暢銷書《中醫純情派》提及成書的契機,是中島美雪與吉田拓朗合唱的歌曲〈請對我說永遠的謊言〉。2020年,MISIA在中國演唱〈騎乘銀龍背上〉,當時就迴響熱烈,至今仍為人津津樂道。

📍最多華語翻唱曲的歌手

〈最初的夢想〉是中島美雪在華語樂壇知名的作曲作品之一,包括任賢齊〈傷心太平洋〉、王菲〈人間〉、劉若英〈原來你也在這裡〉等300多首中島美雪翻唱歌在內,每當這些歌曲出現在螢幕時,作曲者中島美雪的名字便會悄然掠過觀眾眼前。

相對於中島美雪翻唱歌在亞洲的影響力,中島美雪在吉田拓郎2006年演唱會上跟他合唱,由中島創作的〈請對我說永遠的謊言〉(永遠の嘘をついてくれ)時,則是當年日本中年人(戰後嬰兒潮世代)的一次盛大高潮。

吉田拓郎是日本民謠教主級的人物,他在2006年的那場演唱會,是30年前同一地點演唱會的復刻版。後者是當年日本最大的戶外演唱會,和樂團「輝夜姫」連唱了兩天一夜。30年後,60歲吉田拓郎也跟原班人馬連唱了8小時。

《中醫純情派》作者中醫師杜李威說,當他聽見中島美雪與吉田拓郎在那場演唱會合唱時,突然引起他一股悸動,想要寫書表達心中的熱情。確實是超熱情的,台上的歌手與台下數萬名的中年觀眾,都是橫跨30年的「老班底」。

〈請對我說永遠的謊言〉的歌詞,第一段描述主人翁明明可以從成田機場出發,去紐約找到他,但因為自己想聽永遠的謊言,而在街頭買醉;第二段,主人翁的故友在信裡說,他在上海生了病,他放棄了日本這個國家,因為對方想說永遠的謊言,而在信中說:「別來找我!」

日本現象級的詩人最果夕日,在讀到歌詞的前兩段後評論道:「歌詞不斷重複:『請對我說永遠的謊言』我曾以為這份渴求,是拒絕用現在的角度重述過去。我原以為是在祈求,把當年心懷的情感、所見的風景與相繫的信任,僅僅這些部份就好,把它們永遠封存在記憶裡。

因為現在的我,一試圖捕捉已經結束的『過去』,便會失去些什麼。因此持續祈求:就讓當年成為永恆吧,讓它與此刻毫無瓜葛,永遠停駐於當年的模樣吧。別以現在的話語來陳述它,別以現在的『真實』比對它。我原以為歌中蘊含的,就是這樣的祈求。」

❝請對我說永遠的謊言,千萬別告訴我事情的真相;請對我說永遠的謊言,告訴我無論如何這一切都是因為愛。❞
——〈請對我說永遠的謊言〉

📍驚覺後的震懾沉默

最果夕日說,她原本是這麼以為的,「但聽到歌曲後段時,我驚覺到,即便如此祈求,現實早已追趕而至,過去或許早已失去當年形貌。『笑著對我說,沒有誰是寧可不曾相遇。』這句,彷彿道盡全曲所隱藏的本意。」

這句歌詞如果再直譯一點的話就是:「笑著對我說,沒有那種『如果沒遇到就太好了』的人。」主人翁希望朋友不要否定彼此的相遇,然而對方想唱的可能是,「不如甭熟悉(不如不要認識你)」那麼否定過去的歌曲。

最果夕日揣摩歌中主人翁的心理,繼續寫道:「是否我一直想喊出這句話(對我說沒有誰是寧可不曾相遇),卻無法說出口,只想佯裝未察,才祈求對方『請對我說永遠的謊言』?雖然想將一切封存在當年的願望是真的,但我不是比誰都清楚,這是不可能的嗎?」

最果夕日:「中島美雪的歌詞總描繪著,似曾相識的感受或為人熟知的情感,但有時會突然從無法預測的方向投來,照清楚這種情感的語句。聽到原以為熟悉的情感,竟呈現出全然不同的面貌,總讓我為此震懾沉默⋯⋯」

作為研究中島美雪的人,筆者相當同意最果夕日的這段評論。當中島美雪的歌曲〈騎乘銀龍背上〉被MISIA或范瑋琪翻唱而引起話題時,總希望大家因為這樣購買中島美雪的這支單曲,聽到其中收錄的、同樣讓人震懾沉默的另一首歌〈情書〉。

或許是經過了教訓,「情書」歌詞前面描述敞開心胸、不加猜疑逼問的戀愛經營方式,後面卻說:

❝你在情書裡隱藏了再見的訊息,我卻一直都沒有發現到,其實所謂「謝謝」兩字,是指我們「到此為止。」直到最後,我都沒能察覺。❞
——〈情書〉

〈情書〉以歌詞精簡的語句描述,經過了教訓,反省了自己,還是未能如意,因而更加迷惘的成人式哀愁。儘管不是好結局,或者令人無語,但中島美雪的魅力之一,正是在這裡。

📍黑暗中的路燈

最果夕日:「⋯⋯震懾沉默之後,隨之湧現出些許的釋懷。縱使這些話讓人難以啟齒、連自己都出自本能地迴避,但聽到它們反而令人感到安心。我覺得,比起單純的勵志言語,這些話更能讓我感到光明。

那是和自己站在同一條地平線,活在同一個時間的人所說的話,就像黑暗中的路燈。我可以想像,經歷過歌中遭遇的人,也確實活在這個世上,光是確信這世界真有和自己一樣的人,便足以令我寬慰。」

❝即使他人不斷追問分離的理由,仍希望像拂掠過的風瀟灑地結束一切。因為人們總是不斷尋問自己想聽的答案直到永遠。❞
——〈請對我說永遠的謊言〉

📍從學運的角度解讀

以上關於〈請對我說永遠的謊言〉的解讀,或許只是友情或男女關係也說不定。另一方面,若干日本樂評不約而同地,從學生運動的角度,以及中島美雪、吉田拓郎兩人在日本流行音樂上的意義切入。以下綜合此一角度的看法,另作一番解釋。

❝聽說紐約正飄落著粉雪,應該還能趕上從成田機場往那裡的班次;我可以找遍所有的朋友,請他們借我旅費,總之真的要去就去得了,就算紐約那麼遠。我卻莫名地想聽永遠的謊言,至今仍然在街頭買醉。想聽你說永遠的謊言,説我倆仍在旅途當中。❞
——〈請對我說永遠的謊言〉

成田機場本身是發生學運與社運(三里塚抗爭)的地點,而紐約象徵著資本主義或美帝之類的意識形態,曾經的夥伴前往紐約,就像拋棄了原有的意識型態,前往跟原本想法很不同的另一種意識型態。

❝「老子我打算放棄這個國家了。」上頭這麼寫著,逃避追問的朋友隨口應付我,給我看了這封信。「我人目前生了病,在上海的弄堂(舊街區)。」看這笨拙的字跡,應該不是他親筆。因為他想說永遠的謊言,於是在信末寫著:「不要來看我!」他想說永遠的謊言,說我倆仍然繼續著這旅程。」❞
——〈請對我說永遠的謊言〉

至於上海,若去了解一下全共鬥學運的大時代背景,也充滿想像空間。在上海的朋友為何要放棄日本,恐怕是在運動中採取武裝行動遭到通緝,以至於在國內待不下去,和去紐約不同,對方堅守原有的想法,離開日本這個沒能實現理想的國家。只是到了上海,住在破舊街區又病了,生活並不順利。究竟能去哪裡呢?誰也不知道。

那時參與學生運動,在日本是要付出嚴重代價的,要面對判刑、求職困難,與社會的排斥等。在日本的街頭買醉的主人翁,如果沒有遇到夥伴,如果夥伴沒有遇到自己,如果彼此不曾相遇,或許現在過的是平凡幸福的日子,不需要借遍身邊所有的朋友才能籌措往紐約的旅費,或者像去了上海的朋友那樣,住在破舊的街區。

但內心終究不想否定這一生走來的艱辛,沒有勇氣去確認,見面的話,是不是會聽到「如果沒有遇到你就太好了」這樣的徹底否定。想要相信對方仍在理想的旅途上,「用謊言代替永遠的分離,代替難以忍受的事實。」

❝像是受了傷的野獸用盡力氣嘶聲吶喊,用盡最後的力量說別管我。用謊言來代替永遠的分離吧,代替難以忍受的事實。❞
——〈請對我說永遠的謊言〉

📍請讓我永遠看得到夢想

「請對我說永遠的謊言」的創作背景,源於吉田拓郎在50歲左右陷入了極度的低潮。1995年的專輯發行之前,透過共同認識的朋友,吉田和中島在東京的餐廳見面,吉田對中島說,自己其實是沒有夢想的中年男人,感到過去所唱,都像謊言似的。

吉田委託中島,寫一首遺書似的、沒有夢想的歌曲給他,但中島說:「你的歌深深感動了我,請不要說它是謊言。若是謊言也無妨,請對我說永遠的謊言,讓我永遠看得到夢想。」

吉田拓郎在大學二年級時,發表了以成田機場三里塚抗爭為主題的歌曲,有雜誌稱他為「日本的Bob Dylan(反叛文化的象徵)」;正式出道的單曲,有著學運失敗的氛圍,那時,已是學生運動的尾聲。

後來,吉田反而成為了「反革命」、「沒有政治性」歌手的代表之一,同時也被批評背叛了反體制的民謠,被罵「墮落」、「迎合商業」等,還曾經在舞台上被扔酒瓶。

而中島美雪則在歌曲暢銷的同時,持續創作關於學生運動的歌曲,內容涵蓋其中的錯誤、失敗,甚至內鬥等。還有關於娼妓、底層、媒體亂象、HIV、沖繩問題、戰爭、核災等,有著社會意識的作品。

曾被譽為日本的Bob Dylan,轉向成為大眾代表的吉田拓郎說過:「中島美雪寫的〈Fight!〉是我的歌吧!可是,我已經寫不出這樣的歌了⋯⋯」吉田提及的〈Fight!〉(ファイト!)是中島一首融合了學歷歧視、世代差距、城鄉差距、性別歧視等視角的名作。或許是出於創作歌手的自尊,甚至是對中島才能的嫉妒,委託中島給自己寫一首遺書般的歌曲。

❝我若是男人就好了,就可以像男人一樣憑藉力量為所欲為。雖然不一定要像男人那般,妄為又能全身而退,但為何我不是男人呢?❞
——〈Fight!〉

中島美雪以「請對我說永遠的謊言」,做為給吉田拓郎的回應,詞曲運用類似吉田出道單曲的手法,若從學運意涵來看,或許回顧了吉田的音樂生涯(歌詞裡前往紐約的夥伴?)。遺書般的這首歌,不是吉田的終點,而是鼓勵他,今後也好好地繼續這永遠的謊言。吉田一直唱到2022年,時年74歲才引退。

「請對我說永遠的謊言」,有著無法割捨的執念。2023年,中島美雪發表第44張原創專輯,邀來吉田拓郎擔任新歌「體溫」的吉他演奏與合聲。「真的引退了嗎?」聽著不免有著這樣的疑問。誰知道呢?只希望謊言、夢想與旅程,能夠永遠。

❝想偷偷問你
我是否不幸
明知故問 知道你會回應「老天爺會懲罰你問這個問題」
活著已是奇跡❞
——〈體溫〉

📢 【走入巴勒斯坦】系列報導(三)返家鑰匙與牆上遺像:難民營裡被槍殺的兒童​文/王顥中(苦勞網記者)​1948 年「大劫難」後,75 萬名巴勒斯坦人逃離家園,住進約旦河西岸、加薩與鄰國的難民營。西岸城市伯利恆的阿伊達難民營(Aida Cam...
07/08/2025

📢 【走入巴勒斯坦】系列報導(三)
返家鑰匙與牆上遺像:難民營裡被槍殺的兒童

文/王顥中(苦勞網記者)

1948 年「大劫難」後,75 萬名巴勒斯坦人逃離家園,住進約旦河西岸、加薩與鄰國的難民營。西岸城市伯利恆的阿伊達難民營(Aida Camp)是 1950 年代最早成立的難民營之一,至今收容了約 5 千名難民,包含「大劫難」第一代難民及其後代。記者走訪現場,隨處可見遭以色列軍方殺害的死者畫像,其中許多都是兒童與青少年,包含曾受到國際媒體關注的 13 歲男孩阿布德・沙迪(Aboud Shadi)。

2015 年 10 月 5 日,13 歲的沙迪身穿校服,走在阿伊達難民營街頭,無端被以色列軍方開槍擊中胸部,當場倒地。人權團體調查顯示,沙迪僅是路過,毫無暴力行為。他的死亡讓難民營陷入無盡哀痛。

「巴勒斯坦家庭幾乎都有親人或熟人死於以色列軍方之手,」目擊慘劇的傑哈德(Jehad)對我說。他站在當年沙迪遇害的路口,回憶當時情景:沙迪倒在血泊中,他與其他人急忙將男孩送往貝特賈拉醫院,卻已回天乏術。

難民營最初為帳篷形式,隨著返家日程遙遙無望,陸續建設起房舍。阿伊達難民營緊鄰著以色列修建的隔離牆,高達 8 公尺水泥牆,區隔著富裕的猶太墾殖區與頹敗的巴勒斯坦社區,光是站在牆腳下就讓人倍感窒息。

阿伊達難民營門口設有巨型鑰匙裝置,「返家鑰匙」(Key for Return)是「大劫難」的重要象徵,許多巴勒斯坦人至今仍留有 1948 年被以色列軍方所佔領家園的鑰匙。當年他們帶著鑰匙出門,從未想過此後的數十年都無法返家。巴勒斯坦示威中經常能見到人們手持鑰匙,代表著「返家權」的訴求。

傑哈德的表哥 10 歲時也遭到以色列軍方的殺害,家人們把死者頭像畫在住家外牆以便永遠記住他,「這已經成了巴勒斯坦難民營的傳統,」同樣的故事發生在太多的巴勒斯坦家庭當中。傑哈德住在伯利恆最大最早的難民營德赫舍(Dheisheh Camp),那裡最初規劃的收容人數只有 3 千人,如今已居住超過 1 萬 5 千人。

傑哈德說,如果表哥還活著,現在也跟他差不多年紀。我請傑哈德帶我到他表哥的畫像前,為他們拍了一張合照。

📌 暴力的日常

根據聯合國統計,2023 年至少就有 507 名巴勒斯坦人在約旦河西岸被殺,其中包括至少 81 名兒童。死者多為以色列軍隊所殺,少部分為猶太墾殖者所殺。

據聯合國人道主義事務協調廳(OCHA)統計,在 2023 年 10 月 7 日至 2024 年 8 月 12 日期間,發生 1,250 起猶太墾殖者對巴勒斯坦人的襲擊,造成約 120 人傷亡。伯利恆甚至發生前哨基地的墾殖者毆打兩名 15 歲的巴勒斯坦男孩,給他們戴上手銬,打斷了他們的腿,並在他們身上撒尿的案件。

以色列常以「自衛」為由,擴大對約旦河西岸的軍事行動,儘管這些地區與 2023 年 10 月 7 日的哈瑪斯襲擊並無直接關聯。

國際特赦組織多次譴責以色列對巴勒斯坦人的非法殺戮,稱這些行為公然違反國際人權法與人道法,發生在以色列對巴勒斯坦人實施系統性壓迫與支配的制度化框架下。該組織 2022 年報告指出,以色列在約旦河西岸與加薩的佔領政策構成「種族隔離」(apartheid),透過隔離牆、檢查哨與行政拘留,剝奪巴勒斯坦人的基本權利。

以色列實施嚴格的人口分級制度。以色列公民持藍色身份證,可自由通行;巴勒斯坦人持綠色身份證,行動受限於巴勒斯坦自治政府(PA)管理的 A 區與 B 區,進入以色列城市須經許可。1967 年六日戰爭後,以色列併吞東耶路撒冷,當地巴勒斯坦人獲頒「居住證」,形成複雜混亂的身份制度。

離開阿伊達難民營前,我走進一間小商鋪,店主將以色列軍方射出的催淚瓦斯彈殼改製為精緻飾品,「我試著把最醜陋的東西變成美的東西。」店主說。我買下一枚巴勒斯坦地圖形狀的項鍊,感受到在暴力與絕望中,巴勒斯坦人仍試圖尋找希望的努力。

📢 「蓄意設計的死亡陷阱」前美軍揭露加薩援助站戰爭罪行​文/Anthony Aguilar(美國退役軍人,曾參與執行加薩人道基金會的物資發放任務)譯/陳韋綸(苦勞網特約編輯)​【譯按】美國退役軍人安東尼・阿吉拉(Anthony Aguila...
06/08/2025

📢 「蓄意設計的死亡陷阱」
前美軍揭露加薩援助站戰爭罪行

文/Anthony Aguilar(美國退役軍人,曾參與執行加薩人道基金會的物資發放任務)
譯/陳韋綸(苦勞網特約編輯)

【譯按】美國退役軍人安東尼・阿吉拉(Anthony Aguilar)日前揭露:他親眼目睹一名虛弱的巴勒斯坦男孩,徒步走了 12 公里前往加薩人道基金會(Gaza Humanitarian Foundation,簡稱 GHF)的物資分發點領取援助,卻在返回途中遭以色列軍隊開槍射殺。這段敘述引發廣泛關注。美國參議員伯尼・桑德斯(Bernie Sanders)轉發阿吉拉受訪影片時表示:這是「用美國納稅人的錢所犯下的暴行」。

阿吉拉曾服役於美國陸軍特種部隊(Green Berets),並獲頒紫心勳章與銅星勳章。2025 年,他以私營安保公司 UG Solutions 承包人員身分,進入加薩執行加薩人道基金會的物資分配任務。期間,他目睹了多起暴行,包括:援助站被刻意設置於交戰區,形同「死亡陷阱」;分發現場使用刀片刺網、全自動武器,甚至穿甲彈對付手無寸鐵的平民。

在阿吉拉公開揭露這些明顯違反國際法的戰爭罪行後,加薩人道基金會將他解職,並指控他散布「虛假指控」。

以下是阿吉拉接受美國獨立媒體《民主!就是現在》(Democracy Now!)訪問時,講述他在 GHF 物資分發點的第一手見聞。

謝謝大家。我很榮幸能在這裡分享這個故事,但我不會把它稱為「我的故事」,因為這是被壓迫者的故事,是巴勒斯坦人民在加薩因飢餓與暴力而死的故事。

我在加薩目睹的情況,只能以「反烏托邦」、「末日廢墟」來形容,而我們——美國——是共犯。我們直接涉入加薩目前正在發生的暴行與種族滅絕。有人說飢荒及大規模飢餓並不存在,或聲稱加薩只是接近發生飢荒的臨界點,我想說的是:加薩現在不僅處於即將爆發大規模飢荒的邊緣,而是早已深陷其中。對於否認這一切正在發生的人,我只能說:你們應該感到羞恥,因為這是極端不人道的行為。

我不只去過一個物資分發點拍照或作秀。我待過加薩所有四個物資分發點。我也不只是去那邊觀察發放流程,然後假裝「一切都很好」。我在加薩待了好幾天,實地走遍了四個分發點,包括位於凱雷姆・沙洛姆(Kerem Shalom)的援助裝載地點,以及兩個負責日常車隊調度、後勤與分發運作的指揮中心。我在那些分發點內、周邊,以及往返途中的見聞,毫無疑問是戰爭罪及反人類罪,公然違反了國際法。我不是在誇大其詞,這就是事實。

📌 「死亡陷阱」:設在交戰區的分發站

我想詳細說明這些分發點的情況。上週,我與美國民主黨籍參議員范霍倫(Van Hollen)進行了坦率對談,討論了分發點的現況及設施。我可以明確指出:這些分發點打從一開始就被蓄意設計成死亡陷阱。這四個分發地點全都被刻意、有計畫地設置在交戰區的中心。有人可能會說:「整個加薩都是戰區。」雖然加薩到處都有戰事,但其中仍有區域被明確標定為以色列軍隊正在作戰的地區,而這些分發點正是被設置在那些地方。這並非巧合,將原本應該服務手無寸鐵、飢餓群眾的人道援助設施,蓄意設在交戰區內,已違反《日內瓦公約》及國際人道法。我認為,這更是一種對於人性的背叛。

📌 違反人道法的刀片刺網

問題不僅是地點。四個分發點的周圍與進出道路全被鋪設了「刀片刺網」(razor wire)——不是普通的鐵絲網,也不是軍中常見用來阻擋的螺旋型鐵絲網,而是會割裂、致命的刀片刺網。《日內瓦公約》明文禁止在醫院、水源以及食物分發處等平民需要通行的地方使用這種設施,但我們卻在使用。不僅是以色列軍隊提供這些設施,我們(美國私營安全承包商UG Solutions、加薩人道基金會)甚至是主動要求使用這些裝置。這些刀片刺網就是用來設計來傷人致命的,但我們卻用它來「引導」、控制成千上萬名手無寸鐵、飢餓的平民——這就是戰爭罪。

📌 對平民濫用武力

在這些分發點發生的行為,包括使用的武力升級,卻沒有任何標準作業程序,也沒有提供地面武裝承包人員任何交戰規則;對手無寸鐵的平民濫用武力,無論是非致命及致命手段。我必須進一步說明:在這些分發點上,我們並不是為了防禦哈瑪斯而動武。我們是直接針對平民動武,所使用的武力遠超過正當防衛的必要範圍。

我們被配發的裝備包括全自動武器,儘管全自動武器本身未必違規,但是我們所使用的是M855 綠頭彈(green-tipped ammo)。這是一種鋼芯銅殼的子彈,專門設計來穿透裝甲、殺害敵人,可以擊穿牆壁、裝甲車甚至是防彈衣。這是 UG Solutions 目前在加薩分配給承包人員的標準彈藥,每人配發 210 發軍用穿甲彈。面對手無寸鐵的平民,我們為什麼需要這種強力彈藥?這明明就是戰爭罪。

再談我們身份的合法性問題,目前所有 UG Solutions 的美籍承包人員——這些手持自動武器、在加薩執勤的美國公民——全都是以B2 旅遊簽證入境的。我們的合法身分是「觀光客」,與一般家庭前往耶路撒冷旅遊的簽證一樣,但是這些人卻配槍並被授權動用武力,這是赤裸裸地違反國際法及人道法。

📌 先引誘後屠殺 發放援助只是幌子

我剛才所說的不是個人觀點,而是事實。這些分發點是蓄意設計成「引誘→ 發放→ 殺害巴勒斯坦人民」的陷阱。我們所發放的糧食遠遠不足。我想對加薩人道基金會執行主席強尼・穆爾(Johnnie Moore)說:你怎敢慶祝發放了 9,200 萬份餐食?你應該感到羞恥!這是一道簡單的數學題:9,200 萬份,除以 220 萬人,再除以每天三餐。從 5 月 26 日到 6 月 29 日,共 64 天期間,我們只發放了 9,200 萬份餐食。等於只夠全加薩人民吃 14 天。如果是你,每四天才能吃一餐,一週只能吃星期一與星期四,你會說這是人道援助嗎?這怎麼可能夠?根本差得遠!

加薩人道基金會根本沒有能力應對目前如此龐大的救援工作,它嚴重缺乏足夠的訓練、人力以及設備。我主張撤資並解散加薩人道基金會,讓聯合國全面重返加薩。與其給加薩人道基金會 6,000 萬美元,倒不如把這筆錢用來支持聯合國重啟 400 個物資點,恢復每日為 210 萬人供餐的能力——那是聯合國以往能做到的標準。

我在加薩所看到的一切,讓我身為美國人深感不安。我們在加薩與以色列軍隊沆瀣一氣,這是對美國價值的背叛。我出面發聲,並非否認哈瑪斯的暴行。沒有人會否認 10 月 7 日是一場駭人聽聞的攻擊,我也支持以色列對抗哈瑪斯的恐怖行徑。但如果我們——美國作為一個國家,以及我們最親密的盟友之一以色列——宣稱我們也可以這麼做,那麼我們就正在失去我們的人性。我們不能走上這條路,這不是美國精神,這麼做違背了我們的價值觀。

兩個月前,我結束了 25 年的軍旅生涯,卸下軍服,但我沒有卸下誓言。我宣誓效忠的是美國憲法——不是總統、國會、上司、合約或薪水——而是美利堅合眾國的價值觀:尊嚴、尊重及對人命的敬重。現在,美國正走在一條極度危險的道路上。如果我們現在不停止這一切、不終結這些作為、不恢復真正的人道援助機制,那我們就該為自己感到羞愧,因為這已經不是我們所熟悉的美國了。我要確保這個真相被揭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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